连雨止眼睫一眨,打量着利辰,从口袋里摸出两支百乐门水果烟,问:“抽吗?”
利辰笑了:“我还是病人。”
但利辰还是要了一根,连雨止又拿出打火机,帮他点了火。
利辰垂眼看着崭新打火机里面油正旺,火苗窜得老高,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橘黄色高高尖尖的火苗把连雨止整张脸都照亮了,简直好看得不讲道理。
烟点燃了,利辰下意识就吸了一口,满口腔烟草的清香,他感官上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涨红了脸。
连雨止很有经验地凑过去提醒他,“这里
有爆珠,捏碎就会有水果味。”
那神情明亮又孩子气,像是在和一起逃课的玩伴介绍街机游戏的不同玩法。
利辰照他说的咬碎了爆珠,果然有丝丝凉意混入,令人精神一振心旷神怡。
他看向连雨止,只看到连雨止翘起的笑意,和片场那副冰冷嘲讽的态度全然不一样,心里不免有战战兢兢的欣喜。
“我很喜欢这个味道,”连雨止说:“只是很难买。我喜欢的东西总是很难得到。”
利辰说:“我总觉得没有什么是您得不到的了。”
连雨止向他笑笑:“你早点回剧组。”
利辰转移了视线:“好。”
连雨止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说:“我很喜欢《syptos》这个本子,无论如何都想把它拍好。所以在片场可能对你们有些苛刻,希望你不要怪我。”
利辰心里些微的抵触情绪此刻全都消散,只剩下感动:“怎么会。”
连雨止转过头看他,脸上笑涡浅浅的:“那就好。”
利辰不禁问:“我听说《syptos》的本子,导演和另一家工作室争了很久,甚至推掉了金牌编剧的橄榄枝。”>r>
连雨止轻飘飘地说:“是啊。”
他没有再和利辰多聊,说完了晚安,站起身回了连颂的病房。
连雨止伏在父亲病床边,小夜灯的光微微弱弱,照着呼吸机和病房里的各种仪器。他心里很安静。
刚分手那几年,他真的害怕在南京遇到吴历。
人海茫茫的,他设想过很多次两人在某个马路边突然狭路相逢,正是红灯,两两对望,然后车流滚滚,下一秒对面的人就不见了。
可是他们从未真的面对面偶遇过。即使连雨止冒最大的勇气去他们去过的面馆,也从未看到过吴历。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发现遇不到吴历之后,他开始有了别的想法。
刚开始那两年很艰难,被突兀抛进红尘里面,身边谁也没有,再也不能听到父亲的电话,圈子里人来人往都难相处。
他好几次坚持不下去,只有喝醉了情绪才会渐渐安定下来。他在医院开了好多药来抵抗那
种痛苦,最后体检大感不妙,狠狠心逼着自己戒了药物依赖。
傅黎被他分手后,很不留情面,他在圈子里就更举步维艰。他从没有想过回家,和家里断了联系,只是每个月来看望连颂。
只有在连颂的病房里,看到连颂还活着,他才能让自己短暂地从急促的痛苦中抽离出来,然后陷入很安静冗长的悲伤。
那些被忽然袭来的痛苦压倒的时刻,他不能让自己想下去,他只能转移注意力,他想着如果吴历在这里,如果吴历在这里,一定不会让他这样痛苦。
那些久久失眠想着种种最坏的可能性然后静静泪流满面的凌晨,他不能放任自己做情绪的傀儡,他要想到吴历,想到吴历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吴历说人生总是不完美,可是因为缺陷才完整。
然后他就能和眼前的一切困难暂时握手,即使难以和解,他也可以爬起来,继续去接触难搞的投资商,去拜访待价而沽的编剧,去忍受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