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正德夫人突患怪疾,众御医一筹莫展,无奈之下张榜征辟民间良医。越葳揭榜入宫,辰时下药,未时正德夫人即明显好转,十日后便完全康复。
吴越王大悦,欲授她医监之职,她却辞而不受,仅领了医正之位。
因她从不透露师从何人,又在问诊之外丝毫不与人多言,众人对她敬而远之,暗里议论其来历不明,有心生嫉妒者甚至怂恿他人上书请钱王加以提防。
路辛却不以为然,常与她交流医道难题且每每被越葳的独到见解折服。
路辛踏入馆内,越葳闻声转过身来。“路医监,你已结束今日的诊脉,却不归家,可是要继续研读昨日的那本《奇脉论》?”
“正是。你今日可得空继续昨日的讨论?”路辛走近几步,见越葳正在整理药材,问道:“近日‘臻芝堂’送来的这批药材如何?听说还有只稀有的‘冰川雪蝎’?”
越葳眉心淡淡蹙着,道:“是的,不过这批药材……”
此时小僮常山走进来,禀道:“越太医,梅弗问求见。”
越葳对路辛颔首道:“请候我片时。”脚步轻稳地向前厅走去。
厅内一着月白长衫的男子背门而立,意态悠闲地欣赏着墙上所挂的采药图。
其背影挺拔俊逸,身如修竹。他的身旁立着一俊秀少年,手上托着两只匣子。
听见窸窣的裙裾声,梅弗问转过身来。
走进门的女子约十五、六岁,眉如远山,肌肤胜雪,秀目清莹澄澈。她身着淡绿裙衫,秀发简单地以木簪挽了个随云髻,全身再无任何装饰。
她神情清淡,面色从容,不疏不近,气质清雅如兰。
越葳看向面前的男子。其周身散发清华之气,黑曜石般的双目虽盈着笑意却如深潭不可见底。
越葳作了个请的手势,与梅弗问分坐双椅。
梅弗问先开口,面色诚肯地道:“久闻越太医年纪轻轻便医术惊人,今日得见,实为有幸。惜闻‘臻芝堂’所送石斛出了些差错,吾深为不安,特来请罪。”
越葳道:“此次太医署所购为霍山石斛,应为淡黄色。”
她展开右掌,白皙掌中卧着一条淡铁皮色的石斛。
“铁皮石斛,味甘者良,老雁山最上,其色呈淡铁皮色。梅老板却送来了更为价高的雁荡石斛。”她双目清亮,看入梅弗问眼中。
梅弗问给了梅长平一个眼神,梅长平将一只木匣放于桌上。
梅弗问道:“铺子掌柜忙碌间拿错了,此实乃不应发生之事。此盒中为太医署所要的霍山石斛。之前所送来的雁荡石斛也请越太医保留,以表我之谦意。”
梅长平上前将另一匣子也置于桌上。匣面以金、银花片镶嵌出花鸟纹,然与寻常金银平脱器不同,此匣的花蕊部分以珍珠镶嵌而成,更为富贵别致。
梅弗问打开匣盖,莹润的光芒扑散而出。纯白丝垫上静静躺着一颗淡金色南洋珠。其色纯净、圆润无暇,光莹如镜。直径约为六分,如此硕大的上等南洋珠极为罕见。
梅弗问道:“前日我偶然得了此珠,放在我那儿徒然蒙尘,不如在越太医这里更能物尽其用。还望越太医笑纳。”
越葳瞥了一眼珠子,神色淡淡道:“珍珠安神定魂,去腐生肌。南洋珠更是其间上品。梅四郎有心了。待宫中需要此药时我会转告负责采买的王公公你有上等货色。前日送来的雁荡石斛我也请王公公退还与你。怎好令你亏折。”
说罢,起身做出送客之姿。
梅弗问很识趣,令梅长平收起南洋珠,保持谦然之态施礼道别。
出了宫门,梅长平忿忿道:“郎君,你苦心制造机会放低姿态与那越葳攀交,那知她竟这样冷若冰霜。”
梅弗问神色平淡道:“我此行的目的本非攀交。她既拒了医监之职,又无意与宫中权势之人相交,必非贪名恋利之辈。这女子来历神秘,又喜独处,他人对其知之甚少。我们此行倒也不算枉费。”
“哦,”梅长平似明非明,“公子此行原为的是试探于她?”
梅弗问未予回答,双眸沉沉不知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