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两个人的契合,不只是由家世和相貌构成,与双方的性情、思想也息息相关,尤其他还是六皇子,将来会继承大统,在妻子的人选方面会更加要求苛刻。
还是那句老话,帝后共治两殿,仅仅贤良淑德是当不好一名皇后的。哪怕是她素来不喜朝政的舅母,也无法完全从这漩涡中脱身,三年前的南顺侯一案就是例子。
杨世醒问她,不一定是想考验她,但也绝不是把这事当成闲话来说着玩。
思及此,她定了定神,仔细思考了一番,斟酌着道:“陛下和宜山夫人说的……都有道理,不能齐头并进吗?”
杨世醒对她笑了一笑:“不能。如今天下虽太平昌盛,但朝廷始终能力有限,父皇恨不得把国库里的一文钱掰成两文钱花,顾得了一头已是勉勉强强,遑论双管齐下。”
闻言,阮问颖好好地蹙了一会儿眉。
她的眉很好看,弯弯细细的,如远山含黛,微蹙起来,似江南水面上笼罩着一层烟雨,飘起轻轻淡淡的忧愁,让杨世醒忍不住伸手抚了一抚。
而此时两人的心思都在温饱与读书的抉择问题上,所以谁也没有在意这个举动。
最终,阮问颖道:“那……还是先解决温饱问题吧,如果连吃饭都不能保证,就算办了学堂,恐怕也没人有心思去读书。”二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不过,”她看向他,眸光微明,“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已经有了解决温饱的办法?”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
“没有。”杨世醒答得干脆,“只能说有相关的想法,目前正在尝试,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阮问颖:“……那你还让我选?”
对方不答反问:“所以,你现在觉得你恩师的观点比较好了?”
她小声嘀咕:“既然现在还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那自然是开设学堂好一点,至少能够付诸实际。”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突发奇想道:“不如结合起来,让学堂管饭?这样一来孩子们就不会被饿到了,家里的大人也能减轻一些负担。”
“好主意。”杨世醒给予肯定,“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他这话一出,阮问颖就知道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定有许多思虑不周的地方,当下趋迎笑道:“好啊,你问。不过,你——可不可以问得稍微温和一点?”
对面人失笑:“怕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筹算过在乡野之地开设学堂需要收多少个学童,这些人每天要吃多少饭,又要花销多少费用。”
阮问颖心道,怕的就是你问这些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显得她多愚钝似的。
面上不显,故作镇定道:“没有。不过我想应当不会太多吧?一家农户一年花费一两银子不到,孩子顶了天也就半两。”
“依制,一里有百户人家,十里为一乡。一个乡野村庄统共有千户人家,一年加起来的花费不过五百两,不算什么。”
杨世醒笑了:“好大的口气,一年五百两也不算什么,你一年能有多少的银钱?”
阮问颖在心里算了算,她的月钱有十两银子,逢年过节还会有额外的赏赐,零零总总加起来可能有二百两,也可能不到,或是超过,但差不多是这个数。
当然,这些指的是纯银钱,衣裳、首饰没有加上,因为她也不懂得换算,那些长辈和杨世醒送给她的东西更不能算,都是有市无价。
她把实话说了,道:“虽然比不上一年五百两的花费,但这只是我一个人的银两,且我又是白身,没有其他的进项,这笔花费……应当不算很大吧?”
杨世醒没说算不算,只道:“那我再问你,天底下有多少乡野村庄?这些村庄里开办的学堂,加起来需要花费多少银两?”
阮问颖:“……”
杨世醒:“而且开办学堂不是一句话的事,需要雇人搭屋、雇人讲课,雇人烧火打水、采买物什,这些事项所需要的花费,你又算过了吗?”
阮问颖:“……”
杨世醒:“最后,我想问你,你知道一个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是多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