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赵渊又嗤笑出声。
“听闻你平日最喜纵马游街。今日看来,却像那并不善骑马之人?卫纨,怎关于你的传闻,竟一处也做不得真?”
卫纨万般无奈,只得强迫自己稳住身形,摒去脑中杂念,尽量抽离眩晕,问道:“今日,我未曾,细问。那堂上,身死之人,到底是……何人?”
“郑家不过拿你当替罪羊罢了,那人你未必认得。”
“说是京兆府的衙役,是什么名字?”
“杨理。”
卫纨大吃一惊,杨理?这人她不但认得,还很是相熟。
杨理本是京兆府主簿,吉梦斋刚来洛京那年,便找上了沈家。
京兆府作为洛京的政治中心,统管着洛京大小政务,由齐王任府尹。
可那齐王竟日日宣歌,广置府内房间,以容门丁家眷,又为方便游玩,在府中设小谢,设戏台,饮酒赋诗,与妓子嬉戏。
因着众牧事、大夫和杨主簿辛劳,办事得力,本也无事。
可那齐王却更为疯癫,竟为消暑除热,命府中校尉举本用来灭火的水龙,于小谢周围舞水龙去暑。
好巧不巧,那年夏季,日头甚是毒辣,杨主簿所管簿厅中竟然起火,火本不大,却因相救不及时,簿厅中印鉴、文书、管理档案皆遭难,还延烧商铺数十家。
幸案发时处于正午,且众大夫命人通知及时,商铺内并未死人,可簿厅中的文书却难以挽回。
杨主簿因管理不当之责,被迫下任,贬为衙役。
杨理找上沈家时,心中苦闷,在沈家后院借酒消愁,哭诉齐王之荒淫无度,请沈家为其做状,他要将齐王举告至信察府。
沈父与杨理相谈,那状纸实为沈吉所写。
可谁知,状纸入信察府,如石沉大海,半点水花也无。
信察府担监察百官之责,直接听命于宣帝,为薛家所管,最忌徇私,颇得洛京民众信任。
沈吉后来才知道,信察府并非毫不徇私。薛王与齐王作为当年平乱时被封的异姓王,自来交好,明知齐王私德有亏,耽误朝政,可仍为其遮掩。
杨理得知此事,心中苦闷,后来就时常与沈父饮酒消愁。
时移事异,那状纸早不知被薛家埋在了何处。
可现如今,杨理却死了?今日堂上,那尸身已面目全非,卫纨一时难辨。可那人是被毒死的,现在看来,与郑家也脱不了干系。
“听之今日出事者,是齐王?”卫纨向身后道。
“你卫家与此事无关,无需多言。”
这是在避讳卫家了。
卫纨冷道:“若是其为官无道,必要肃清官箴,以平民困,这便是天下之事。平民百姓皆可问得,我又有何不可?”
赵渊看了看身前女子,本已受不住颠簸,却仍身姿挺拔,出奇地镇静。
赵渊紧了紧缰绳,在卫纨耳边道:“确是贪墨纳捐,私贩茶盐,自是死罪。可那真正幕后之人,却更为该死。”
杨理曾言,京兆府统领的各地节度使,均要向齐王“上贡”。但具体如何操作,钱银又在何处,他并不知悉。
不仅贪墨,齐王还仗着手中握有军兵,私下买卖玉石、茶盐等官府禁止流通之物。
但这些,也只是杨理自细微处听得,并无证据佐证。
当年的状书内,此等细节皆有列明,却并未落到实处,笔墨多在详述齐王平日的荒唐行径,不理民事,导致拖累诸多政事等言。
如今这诸多重罪,竟都查明了么?
可杨理却被毒害,再见不到真相大白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