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郑大人冷笑一声,喊了句“证人何在”。
只见两名府兵护着一位袅袅婷婷的少女走出。那少女福了福,柔声道:“小女郑惜,拜见大人。”
来人正是郑家嫡女郑惜,当今皇后的亲侄女。此女在洛京小有名气,与卫纨的名声正好相反,是学子眼中的当朝“才女”,据说美貌无双。今日一见,卫纨看她确是端庄可人,气质出尘,但离仙姿玉色还差了些。
她是证人?观这架势,来者不善。
郑大人换了副面孔,和颜悦色道:“郑姑娘,你道昨日酉时去国子监会见兄长,可曾见过骑马的卫纨?”
郑惜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卫纨,又转过头,姿容温婉,“见过的。小女平日里便知卫纨喜纵马游街,昨日恰巧撞见她,驾马飞快,马前那人躲闪不及,被她的马所伤。我正想上前阻止,可为时已晚,那人……却是断了气。”
“可是眼前这人?”
郑惜像是嫌晦气,只匆匆看了一眼,语气倒是笃定,答:“正是。”
“还有何人看到?”
“街边百姓。小女已请了人来。”
随着郑惜一招手,陆陆续续又进来几名布衣平民,皆是长兴坊的商贩,都称看到了卫纨纵马伤人。
这下,倒是做实了卫纨杀人了。
郑大人厉声道:“卫纨,人证物证俱在,你可知罪?”
要是真正的卫纨,此时大约会被激怒,但又无从辩驳,心下一个不服气,说不准要大闹堂上,任谁见了都得称一句无法无天。
可此刻的卫纨,言笑自若,声音袅袅,“大人,不知殿内可有仵作?还请上堂,小女有几句话想当堂问清。”
若是往日,人证物证齐全,这郑大人自会无视审判程序,一口回绝。可今日那堂后坐着的,是那赵王世子,云麾将军赵渊。
此人战功赫赫,很是得宣帝器重,却颇为心狠手辣,与郑家非敌非友,若被他参上一笔,可是不妙。
赵大人只得硬着头皮答:“请仵作上来。”
卫纨蹲在尸体旁边,仔细查看之下,心中已大致有了判断。她曾随父亲帮过一位农户,也是马踏致死,故而知晓其中原理。
她问郑惜道:“郑姑娘,你昨日可看清楚了,我的马是踏了一下就致其死亡,还是踏了好几下?”
郑惜不知这卫纨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喊她“郑姑娘”,平日里她要么直呼名讳,要么一口一个“贱人”,“心机女”称呼自己,从没给过任何好脸色。
这样不喜不怒的卫纨让郑惜心中打鼓,她想了想,觉得还是践踏多次的罪行更重,总之那尸体已经肿胀且乌黑一大片,谁能分清踏了几下。
“是好几下。起初只是伤了,人未死,许是你心急,让马儿又多踩了几下吧。”
几名商贩也纷纷点头附和。
卫纨面上不露,又转头对那仵作道:“尸体身上可有皮破黑痕之处?”
仵作略加思索,道:“未有皮破,”又上前仔细验证,“也未有出血所致黑痕。”
卫纨点点头,沿着尸体边缘踱步,“尸体送来之时,口鼻可有血出?我观这死者腹腔处没有破裂,未见肠脏。不知是否有骨骼断裂之处?”
这尸体是今日上午匆匆抬来的,郑大人也并未让仵作仔细查看,他又怎知这其中的弯弯绕,只如实道:“尸体未被清理过,送来时口鼻无血,”又试探了尸体脉络,“骨骼断裂亦未有。观这皮肤表面,确有肿胀,可见大片青黑色圆形伤痕。”
“可有渗血之兆?”
“臣仔细看来,皮肤细微处确是微有渗血,想来是挤压之故。”
郑大人没了耐心,“卫纨,如今已明了,这圆形伤痕确是马蹄形状,也确是挤压所致,正是被马踏而死。你还有何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