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散离开时,蛇女眼神发直,却倔强地避开姜鹿云伸去要扶她的手,安安静静地自己站起?来,像条阴暗的小尾巴跟在?阿宝身后回了家。
她不会认错扶风,也?不会忘记回疏月天的路。
扶风将她扔在?屋子里,去后边的池子里沐浴。
姜熹目送阿宝进去,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这才舍得收回两只?眼睛,双手搭在?膝上,指尖不自觉地互相?掐。
酒精麻痹之下?,她的那些爱与恨都暂且被封闭住,迷迷糊糊地什么也?思考不得。
姜熹只?明白了一件事。
扶风就是阿宝。
扶风没有杀阿宝。
仅此一件事,便足以?将她从无望的深渊中拉扯着探出一个脑袋、令她终于得以?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里边突然飘出些异样的声音。
蛇女耳朵动了动,细细听去。
待听清楚后,细长?的眼睛霎时化作竖瞳,墨蓝鳞片疯长?、刹那间布满她的额头?。
“……哈……熹儿……嗯……”
姜熹已是条成年的蛇,不会不认得里边是何声音。
在?一声近乎尖叫的喘息落下?之际,后边的声音渐低,她额角的青筋也?绷到了极致。
池子里的人?族鲜廉寡耻,慢悠悠地吊着蛇。
扶风极擅长?吊蛇。
果然,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条在?幽暗角落里窥觑的大蛇便蠢蠢欲动地试探着游下?了水。
扶风神色迷蒙,被人?自后拥住并不慌,反倒抬手摸索着抚上来者的脸庞,低低呻吟着问:“是谁?”
水纹轻动,半晌无言。
过?了很久,被钩子吊住的大蛇挣脱不掉,脖颈上筋脉浮动,再按捺不住,竖瞳紧缩着埋下?头?喃喃:
“是熹儿,我是熹儿。”
闲情
次日阿宝醒后侧头一看,大蛇的神识应当还混乱着,也?不知默默盯了她多久,见她瞥来,嘴角立马往下重?重?一压,冷硬摆出那副深仇大恨的模样,耳根却藏不住地烫着般飞快染上绛色。
扶风忍了忍,没忍住,抬手捏住演技用力过猛的笨蛇的下巴:“做什么这副表情,还没让你ロ个爽吗?”
姜熹没之前的记忆,未曾想过会从自认为的沉稳淡漠的扶风嘴里听见如此放荡露骨的话,不由得呆滞片刻,被人轻薄了似的,身子猛地往后一缩,又羞又惊地斥责:“扶风!不许说这样混不吝的话!”
这叫的,活像被欺负的人是她。
对于大蛇完事后总会出现的莫名青涩,扶风实在感觉好笑,面不改色地嗤道:“这些混不吝的话,你昨晚少说了?”
“你压在我身上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看似年轻的人族姑娘馅儿里早就是?个奸诈狡猾的老?狐狸,在自己亲手养大的道侣前头放得很开,此时当着姜熹的面故作失望地吐露出自己的精辟总结:
“妖族果然薄情寡性?,吃干抹净后就不认人。”
“我没有!我没有……没有想过不认……”
被踩住尾巴、扣上顶大帽子的蛇女疾声否认,心下百感交集,想起扶风曾经?一而再、再而三?欺骗自己的事情,那点强挤出来的怨恨像泡沫一戳就散,但止不住的委屈和羞恼复而蔓延,嘴巴一抿,声音逐渐低下。
“算你还有点良心。”
阿宝绕过她走下床,背对蛇女的那一刻,唇角牵起,觉得自己这条小蛇妖未免太过可?爱。
今天还要?陪师姐去一趟九转山,明疏师姨昨日傍晚传来讯息,说是?那方子的检验已有了效果,需要?查勘师姐的身体情况,以此判断能?否在师姐身上适用。
如果可?以,实在是?天大的喜事。
姜鹿云扫了眼?窗外,见外边天色尚早,便还有些闲心逗弄自家的小蛇妖,当即翘着腿坐到梳妆镜前,微微偏头:“过来。”
“会画眉吗?”
一个会字绕在舌尖,姜熹的视线黏在扶风身上,舌头下压,别扭地回:“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