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应该是东北人,口音夹着东北腔。
“去兰城。”柳烟凝警惕地只说了大致的地方,这也不稀奇,这车上起码一半的旅客都是前往兰城的。
老婆婆哦了一声,“去兰城做什么呀,那地方穷,能有顿面片子吃就不错了,一日三餐都是吃土豆,苦得很!”
柳烟凝没回答,“是吗。”
兰城,她还真没有去过,再苦能有多苦呢,她想。
只跟老婆婆说了几句话,柳烟凝一回头,阿宝就不见了。
她吃了一大惊,猛地站起来,头重重地撞上中铺的横杆,痛得她眼冒金星,眩晕感差点让她站不住,柳烟凝顾不得疼痛,惊得大声呼喊起来,“阿宝,阿宝!你去哪里了!”
老婆婆也连忙站起来,“刚刚还在这呢,这孩子上哪去了!”
柳烟凝奔到过道,焦急地左顾右盼,入目皆是陌生人,柳烟凝慌了神,声音都开始打颤,“阿宝!阿宝!”
阿宝的小脑袋从视线尽头冒了出来,柳烟凝看到他的那瞬间,狂跳的心脏被按了暂停键,看着阿宝蹲着搪瓷缸慢慢地走了过来。
“妈妈!”阿宝喊她。
柳烟凝急急地走过去,一把接过搪瓷缸,一把拉住阿宝的手,朝床位走。
一直将搪瓷缸放在了床位中间的小桌上,柳烟凝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拉着阿宝坐在床上,伸手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阿宝听见妈妈的心脏跳得很快,咚咚作响。
老婆婆也松了口气,看着搪瓷缸说道:“原来是去接水了啊,吓死人了。”
柳烟凝摸着阿宝细软的头发,“宝贝,不要离开妈妈的视线,好吗?”
阿宝点点头,小声地说道:“妈妈,我想喝水,水缸里没有水了,我就想去接点水,下次我会跟你说的。”
“不要,宝贝,这不是在家里,知道吗,你不可以离开妈妈的视线,你一个人容易遇上坏人。”
阿宝点头,小声地道歉,“对不起,妈妈。”
他知道接水的地方很近,他想喝水就想着自己去接,没想到将妈妈吓成了这样,阿宝愧疚地垂着眼眸。
“是得注意,这车上人多复杂,这孩子长得俊,可得警醒点,到了兰城也是,那边的少数民族生活上跟我们汉族有一些差异,去了之后一定要入乡随俗,不能冒犯人家的信仰。”老婆婆细细地交代。
柳烟凝有些诧异,“阿姨,你去过兰城吗?”
老婆婆一笑,“怎么没去过呢,我没有退休之前,就是在兰城工作,我爱人他年轻的时候就来了兰城,夫妻两地分居十几年,后面孩子大了,上大学去了,我就来了兰城,在当地做了一名老师。”
柳烟凝疑惑地问她,“我听您的口音是东北的,那您现在都已经退休了,还去兰城做什么呢?”
“我老伴的忌辰到了,去看看他。”
“原来是这样。”柳烟凝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本来上车之后她对这个老婆婆的防备心挺重的,人贩子不一定是穷凶极恶的歹徒,也有可能是柔弱的妇女和老人。
老人看着柳烟凝笑了笑,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找出一个相框,拿给柳烟凝看,“这就是我和我老伴。”
柳烟凝凑过去看,她一眼就感觉相框上的男人看着很眼熟,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老婆婆戴上了眼镜,珍爱地抚摸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男人,“这是六十年代时候拍的了,那时候他还没有患癌呢。”
柳烟凝愣住,她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她曾经在报纸上见到过,在六十年代国家最重大的项目中做出了杰出贡献,但因为跟放射性物质接触太多,他患了癌症,在十几年前过世了。
柳烟凝惊讶地看向老人,老人戴着眼镜,目光平和地看着照片上的丈夫。
“您每年都要来一次兰城吗?”柳烟凝惊讶地问道。
老人笑道:“那怎么可能呢,我已经快十年没有回来过了,我想着我年纪大了,腿脚也一天天的不方便起来了,想着趁还能走得动,最后再来看看他吧。”
柳烟凝心里既敬重又沉重,照片上的功勋先辈至死都坚守在岗位上,路途遥远,无法回到故乡,只能安葬于他奉献了生命的地方。
老人看着柳烟凝,笑了起来,“你一定是带着孩子去看望丈夫的吧?”
柳烟凝点头,“您看出来了?”
老人笑道:“我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坐车来探望他父亲,到了地方之后,我爱人很忙,基本也见不着面,也就是距离隔得近了,在东北的时候隔了三千多公里,来到兰城之后,隔了几百米,就是见不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