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呐,这究竟怎么回事,她是死了,然后借尸还魂了?只是刚这么一想,姜娴就自己否定了。
不是的。她还记得把她从混沌之中唤醒的那一道女声,就是面前这个“娘”的声音,对于她,哪怕姜娴肯定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但是再未有这些记忆之前,姜娴都对她升不起警惕之心,隐隐的,她能感觉到她从心底深处对她产生的亲近和亲昵。
这个身体也叫姜娴,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生辰八字……
姜娴闭了闭眼,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还魂?她更愿意相信这是另一个自己。
佛家都说世人是有前世今生的,所以,这是她撞了大运,突然带着记忆重活了一回?
李秀英见自家闺女愣愣的,就是不说话,着急的摸着她的脑袋,一边摸,一边盯着她的眼睛和脸色,急切的询问:
“胖丫儿是不是还不舒服,头还疼不,二哥,你快来瞅瞅,胖丫儿是不是哪里没好全啊?”
姜娴看到她这回是真急了,本就秀白的脸色突然就急红了。
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她的手就先一步动作起来,她抓住李秀英的手拍了拍,满是安抚的意味。
不仅是李秀英,默默挤在闺女的床前,还没捞着空说话的姜爱国立刻推开挤在这里碍事的小辈们,企图给他二哥让出一条大路,跟着喊:
“二哥你快来啊,胖丫儿眼珠子怎么不动,不会傻了吧?”
姜娴一回神,听到的就是这句,她将目光定在姜爱国身上,这是原身的爹,这里人称呼亲爹都是叫爸的,未等她脑子转过味来,她就听见自己忍不住不满道:“……爸,你说什么呢?谁傻了?”
话音刚落,姜娴彻底愣了,从记忆回笼,她叫那一声“爸”居然那么自然,明明之前从未见到过彼此,甚至,她抬眸看了看周围的人,一个一个又一个,不用多说什么,其中那弥漫回荡的熟稔和暖暖的情感,让姜娴陌生又有些无所适从,同时还有无法割舍的深深眷恋。
这些都是她的至亲?
姜爱国瞪着一双虎目,眼圈却是忍不住有点红了,自他闺女昏睡过去,他等她这一声“爸”,已经等了大半年了,如今可算等到了。
他声音立刻放柔,刻意压着,好像怕吓着女儿,如同哄孩子一般:“哎,不傻不傻,还是得让你二伯看看,头还疼不疼,疼的话咱们就去医院。”
正说着,后面一个年纪较大但是和姜爱国长得很像的男人提着个药箱子,就过来了,姜娴知道,这是二伯姜大铁,之所以看起来比姜爱国要老很多,是因为住在这个院子里的姜家三兄弟,她爸姜爱国年纪最小,比她大伯姜大山,二伯姜大铁小了近二十岁,倒是和她大堂兄二堂兄他们一般大,基本上姜爱国小时候就是自己的长嫂和二嫂带大的。
这一步小,就步步小了,她姜娴身为姜爱国的幺女,上面清一色的堂兄、亲兄,以及八个侄儿,年龄上更是比几个堂兄小了一大截,也就比自己的大侄儿小了一两岁。
就这配置,她真是想不得宠都难啊。
而事实上,她姜娴在这个家中,不,是在整个麦收大队,受到的宠爱那真的是独一份儿的。
没法子,她爸是老幺,不仅是这个院子里的老幺,更是姜家这个大家族里的老幺,她这个老幺生的老幺,还是万草丛中的唯一一朵花,怎么可能不得宠呢?
她二伯一来,先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又是把了把脉,再掀了掀她的眼皮,就这一会儿功夫,她爸和她大伯就在旁边至少问了十遍:“怎么样了?”
姜大铁特别没好气:“吵什么?这不是在看么?你们这么吵,我怎么看?”
立刻,如同被封了口,房中瞬间陷入鸦雀无声……
姜娴觉得自己很矛盾,她好像分离出了两个自己,一方面,她把自己沉浸进去,当着原身,可是另一方面,似乎还有另一个她漂浮在空中,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瞅着一众大男人小男孩被姜大铁呵斥一声后,突然之间如同鹌鹑一样,缩着脖子,闭着嘴巴,却还是不错眼的盯着她,姜娴被他们的怪样子惹得有些冷俊不禁,但心中那汨汨流淌的暖流积少成多,几乎将她溺毙。
前世的她,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温情。
在她七八岁之前,她家所处的地界,乃是澜国边境的一个村,除了家中唯一的弟弟被爹娘保护的很好,她们几个姐妹从未享受过爹娘一点温情。
其实,姜娴没有怪过曾经的爹娘,毕竟生在那样的乱世,又是边境地界,能活下去已经不易,还谈什么感情?
人人都是迷惘和麻木的。
那一处与澜国相邻的羌国本就蛮横凶暴,羌国人生在马上,天生健壮无比,她自小亲眼看见被羌国人烧杀抢掠,家破人亡的就不知道多少,太多的人家为了活着,自愿将自家女儿亲手送出去,他们明明知道,这些女孩不会有活下来的机会,甚至在死前还要遭受非人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