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徐大人当真如此胜券在握?不怕棋差一着之下,倘若本宫不幸殒命或受皮肉之苦,令尔等悉数陪葬?如此明恭实倨,将弟兄性命至于股掌之间玩弄,是为不义。”
身后的羽林卫有些躁动,徐冲却笑了,他不似薛玹般皮相秀美,也不如梁澈气韵脱俗,长了一张老实俊逸的少年脸,此刻一笑竟也颇为爽朗清澈。
徐冲上挑眉梢,懒洋洋道:“殿下能言善辩,我一介武夫,自然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照影从梁昭身旁走出,捻起徐冲身后一名羽林卫身上的小虫,将其展示一番,曼声道:“我正好对花草侍弄颇有研究。此为寻荆虫,喜欢寻觅荆草花的香气,而荆草花本香气微弱,只有长久停留才能沾染。这位大人想必是在荆草花丛中潜伏许久,才能令寻荆虫闻香而至。十分恰好,荆草花并不多见,越京极难看到,倒是在临近清河的地方偶有开放,不远处便有,大人还有其他意见吗?”
梁昭将钉入泥土中的刀抽起,将刀柄抵在徐冲的咽喉上,笑道:“郑女官是文雅之人,愿意给你证据。本宫呢,恰好是你最厌恶的尸位素餐却大权在握的权贵。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本宫乃天子之女,虽不能伏尸百万,但将徐大人及其部下因守卫不利处置了还是易如反掌。”
“但徐大人是忠烈之后,因此本宫也愿给大人一个机会,让大人明白,高位者虽时常让人不齿,但权力,却实实在在地可以翻云覆雨。望大人明白,羽林卫是天子耳目,是皇家利刃,而非宗亲的走狗。此路还需依仗大人,希望大人能够耳聪目明,明白何人才是大人效忠之人。若本宫或郑女官再有半点损伤,或许下次,便不会这般幸运了。”
徐冲深深叩首,带着后头的一片:“谢殿下宽恕之恩,某必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梁昭用割下的袍角擦干净小刀,又将它拢回袖中。
未央殿内,章鹤婵踏入未央宫,贵妃此时已然用过午膳了,正在榻上纳凉。章鹤婵屏退左右,为贵妃执扇。
章出尘已至中年,但岁月却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贵妃章氏,不愧于其“出尘”之名,容色如雪,明眸善睐。纵华服珠翠光华璀璨,也压不住她周身的清冷之气。
章鹤婵道:“娘娘,世子殿下、阿玹和平宁公主各自启程前往清河。世子和阿玹似乎是一块走的,平宁公主则带着郑照影,由部分羽林卫护送前往清河。”
章出尘略作思忖,笑道:“你说平宁那丫头自春夜宴后便仿佛脱胎换骨,也不知是真是假,就看她这次能闹出什么动静来吧?”
章鹤婵低眉微笑:“鹤婵会着人好好关注公主的。只是清河那里,毕竟也有娘娘的亲眷,不知这次娘娘可要出手?”
章出尘道:“鹤婵如何看待清河?”
章鹤婵道:“清河一地闹成如今这般地步,背后必有世家的庇护。清河的水只怕不浅,此次阿玹前去也能为我们好好查探一番。若是依我的看法。。。只怕章氏并不简单。”
章出尘啜了口香引子,漫不经心道:“梁澈和阿玹自然是知道症结所在的,我倒是好奇平宁会怎么想。她虽不笨,但被养得过于骄横天真,也不知将来如何。那章氏据说也出了个了不得的女娘,但招展的聪明未必了得。郑照影呢,又随了皇后的淡泊,不争不抢,不堪大用。依我看,还是鹤婵蕙质兰心,端庄持重,最得我的心意。”
章鹤婵接过贵妃手中的茶盏,清浅笑道:“娘娘过誉了,也许万般命数,各有缘法。”
章出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那黎氏的长公子近日似乎也有些动静,你需盯着些。”
“鹤婵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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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哥哥的人还在路上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出自王粲《七哀诗三首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