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鞑靼来袭,豆儿吓得面如土色,抱住傅昭的胳膊,哭丧着脸说:“夫人怎么办?”
傅昭拍拍她的手,温声安慰说:“不怕,鞑靼人不会攻破城门,咱们紧闭门户,只防恶人趁机作乱就行。”
她面上没有一丝慌乱之色,语气如常,豆儿渐次也镇定?下来,腆然道:“我比夫人还?大两个月呢,却半点沉不住气……您又有胆量又有?见识,难怪您是夫人,我只能做个丫鬟。”
傅昭不大同意她的看法,摇头笑道:“我和你一样,也是庄户人家的孩子,能比你强到哪里去?不过是信他而?已。”
豆儿眨眨小眼,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一脸呆傻的模样逗笑了傅昭,遂解释说:“我是说咱家老爷,有?他在,绝不会叫鞑靼人攻入城门一步,所以我一点儿也不害怕。”
她宝石一样的眼灼灼生光,言语中全是对夫君的信任和崇拜,豆儿不禁赞叹道:“老爷本事大,又疼您,夫人当真好命。”
傅昭揶揄道:“不用羡慕我,你往后也会有?疼你的夫君。”
豆儿嘿嘿只笑,“到时候请夫人给我做媒,您可不要推脱。”
主仆二人小声笑闹几句,刚才肃杀紧张的气氛随之散去不少。
到了后半夜,雨越下越大,街上动静也越来越大。
这?是个紧张不安的夜,淙淙大雨中,时不时传来霍霍的脚步声、急躁的嘶吼声、丁零当啷的刀剑声,隐约还能听到咚咚的战鼓声。
傅昭灭了灯,和豆儿相偎在内室,纵然她心再大,这?时候也无法做到高枕无忧,所以她二人就这?么瞪眼瞪到了天亮。
卯时刚过不久,雨略小了些,天色却依旧晦暗,傅昭侧耳听着街上并无异常动静,小心翼翼打开了房门,凉飕飕的风携着细雨迎面扑来,她深吸口清寒的空气,立时精神为之一振。
就在此时,大门口传来咔嚓咔嚓的轻响,在寂静的清晨犹为突兀。
门口有人!傅昭大吃一惊,低声吩咐豆儿几句,二人各自握着大棍子,蹑手蹑脚走到大门,恰看到一个刀尖透过门缝,正慢慢向上挑着门栓。
听动静好像只有一个人,傅昭略放下心,给豆
儿使了个眼色,哗啦一声猛地拉开门,几乎是同时,外头跟头咕噜跌进一个人来。
豆儿闭着眼睛举棍便打,边打边吱哇乱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挨打。
傅昭关好门,随即加入战团,她自小干农活,很?有?几把子力气,这?几个月调养得也好,下起手来是又快又狠又准,专找人痛处打,口中还?念念有?词,“瞎了眼的死贼道,黑了心的狗杀才,打死你打死你!”
主仆齐心,把那人打得是顾头不顾腚,忍不住大叫起来,“别打啦,是我!是我!”
豆儿手下一滞,定?睛一瞧原来是章华,吓得手一颤差点把棍子扔出去。
“打的就是你!”傅昭不停手,厉声喝道,“喝了猫尿的腌臜泼才,竟敢跑到我家来撒野,叫你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其实章华一滚进来,她已认出了他,只是装着不知道。章华几次三番挤兑她,傅昭早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亲手扇他几巴掌,不过是遵着孟嬷嬷的教导,处处维持“将军夫人”的体面和风度,不便做出有碍身份的举动而已。
这?次倒好,他竟主动送上门来,机会难得,傅昭再也装不下去,又没有孟嬷嬷在此拘束,索性新账旧账一起算,她挥着大棍子,打得那叫一个高兴。
她打,豆儿不敢不跟从。
棍子雨点般落下来,饶是壮汉也要打蒙了,更别提昨天刚挨了洛桦一通狠揍的章华,顿时有些受不住,但他又不能对傅昭动刀,只能抱头满地乱滚,忽福至心灵,大喊道:“嫂子、嫂子,别打,是小弟章华啊!”
听他叫嫂子,傅昭便停了手,拄着棍子叉腰道:“原来是章兄弟,哎呀呀,对不住,我看你鬼鬼祟祟撬我家大门,以为来了强盗——我说你来了就来了,不大大方方敲门,为什么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章华呲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满身都是泥浆,抹了把脸直呼倒霉,“看你们院里没动静,我还?当进了歹人——我真是吃饱了撑得来保护你!昨天被你男人打,今天被你打,我说你们俩真是心有?灵犀,怎么就逮着我一人打?”
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多了几道泥爪子印,狼狈不堪又滑稽可笑,看得傅昭憋
了半天才没笑出来,她刻意板着脸,冷冷道:“你偷偷摸摸撬我家大门,谁看了都会以为是盗贼,不打你打谁?再说了,你连我们两个女人都打不过,何谈保护二字?”
好心被她当成驴肝肺,还?平白落了一顿嘲讽,章华气得跺脚,不小心牵动伤口,疼得一个劲儿吸冷气。
傅昭噗嗤一声笑出来,吩咐豆儿扶他去擦洗,又找出几件洛桦的衣服让他换上,“说吧,你到底干什么来了?少说保护我的话,你心里巴不得我赶紧死了给你周姐姐腾位子。”
章华不满道:“你也忒小看我——我虽不喜欢你,却从没想过害你,要不然早在路上把你杀了……我仔细想了洛哥的话,他那么喜欢你,肯定你有?过人的长处,我要放下成见,好好考量一番,回去说给周姐姐听。”
原来是勘察敌情来了,傅昭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这?时她才明白孟嬷嬷说他是“被宠坏的傻孩子”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