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宫人似乎都是闻人湙的亲信,精心挑选过后,服侍的人也十分得体,没有任何一人敢流露出冒犯她的目光,语气也始终毕恭毕敬。
容莺很少被这样对待,一时间十分不习惯,沐浴时也一直有人侍候在旁,似乎是听了闻人湙的吩咐不能让她离开视线。
等穿衣时,在她的坚持要求下,宫婢又拿了两件外衣过来,确保她穿得严严实实。
寝殿布置早已焕然一新,与从前富丽堂皇的奢华模样差距甚远,显然是闻人湙刻意让人换掉,他应当是不愿看见与她父皇有关的用具,连一个香炉都没有留下。
容莺发现连床榻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僵站着半晌不肯去睡。
闻人湙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她反倒松了口气。
打量一番后,发现此处还添了一个镜台,妆奁里放着各式的珠钗,比她从前在洗华殿的要多了三倍不止。
容莺看了眼四周时候的宫人,假意在看那些珠钗,手却快速将一支云纹镶宝石簪子掩在袖中取走。
趁宫人不注意,她将簪子压在了枕下,以防止万一。
大约是今日在马车上睡得久了,容莺迟迟没有困意,便看了眼桌案上放着的书信。
闻人湙并不避讳她,也许是因为觉得她不能生出任何威胁,所以才将折子和密信都随意放在此处。
她本来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却扫到了穆桓庭三个字,心中觉得熟悉,便拿起来翻看。
信中说穆桓庭是江南吴郡人士,容莺突然想起赵姬,竟与穆桓庭是同乡,再往下看才发觉有异。
穆桓庭十九岁入京城求学,住在京城有名的歌舞坊旁,在丝竹琵琶声中读书,因为官话说不好受到同窗讥讽。不久后听到坊间有一女子歌喉温软,用他熟悉的吴音唱着江南小调,后来见恶霸欺负女子,他伸手去拦,女子感谢时,他听到了同样生涩别扭,透着点吴郡音调的官话,心生亲切,遂主动与人结交。
舞姬姓赵,十九岁那年入了梁王府,而穆桓庭二十七岁才中了进士,娶妻离开了京城去汴州赴任司户,三十岁时妻子为他产下儿女。
那一年赵姬剪断了琵琶弦,只身走入大火熊熊的殿宇中。
各种密信堆叠在一起,字迹与行文风格各不相同,有多年前在舞坊中的歌女舞姬,有长安客栈中的小厮,也有许多年前在梁王府接生的稳婆,可所述之事都只和两个人有关。
一个是在宫中凄凉死去的赵姬,一个是夫妻和睦官运亨通的刑部侍郎穆桓庭。
闻人湙走进寝殿,发现容莺正拿着书信发呆,并不觉有异,问道:“看完了?”
容莺的手指收紧,将书信都捏出了折痕,几乎要将它们撕碎。
“你故意骗我。”
闻人湙早知她不愿接受,平静道:“我并不在乎你的身份,可若是你介意这层关系,就应该知晓你的生身父亲是谁。“
容莺呆滞了一会儿,松开手中的书信,别开脸一言不发。
闻人湙放下手中的药膏,走近去看她是不是在哭,却发现容莺只是在发呆,似乎是不知所措,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掉眼泪。
“容莺?”他唤了一声,容莺这才抬起脸,眼眸中染了层水光。
“那又如何”,她嗓音微微颤抖着,“你想说我不是公主?如今的亲人也与我并无干系?”
她语气中带着嘲讽,冷眼看向闻人湙。“难道多年相伴,比不上所谓亲缘血脉,不过几封书信,我便能心无芥蒂与你欢好?”
他不悦地皱眉,问道:“你所谓的父皇待不过如此,为何非要一心向着他,若你愿意,我可以重新替你安排一个身份。”
“那你要我怎么办?”容莺垂下眼,突然低落了起来。“我只有亲人,你却要我知道,原来这些亲人也不属于我,就连这公主之位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为什么非要逼我,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那我呢?”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你以为我还剩下什么?”
话音刚落,他俯身去吻她。
作者有话要说:虐也要循序渐进,以剧情为主,不能为了虐崩剧情,因为后续还长,请大家不要着急啦,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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