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越想,眼神越是阴鸷。“又或者父皇只是斥责他两句便放他回去,那定好的自救之法是否能让父皇信服,就更未可知了。”闻言,下方跪着两人才刚直起的身子又颤巍巍地趴了回去。太子多疑,这一点倒是与当今圣上一脉相承。可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绞尽脑汁往好处劝。“六殿下病得确实不是时候,不过圣上也并没有息怒的迹象,更像是隐忍不发。此时他突然来挑一把火,说不定会有奇效。”“不错,若非咱们真正的人手不能再继续损耗,何以用得上他?”病得不是时候的六殿下,正靠坐在床边,一字一句读太子的亲笔手书。“守之:突逢大难,冒险送信,盼君相助——泽生。”萧珩甩了甩信笺,坐直了身子,明显慎重了几分,却有些不明所以。“的确是皇兄笔迹,还有太子私印,可却不是写与我的,这守之是谁?”卫肆看到了希望,忙道:“小的名肆,字守之。”萧珩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在对方期盼的目光中又靠了回去:“既是写与你的,那为何拿给本王?”几次三番被折磨,卫肆只觉得自己已经离疯不远。“殿下,您方才不信我是太子的人,小的这才拿信证明,现下您已确认这信是真的,何以又问小的为何拿信?”泥人尚有三分脾气,便是卫肆再如何谨慎,此刻也忍不住道:“还是说,殿下就是不愿进宫替太子求情,才故意为难小的?”萧珩抬头,觉得荒谬:“你现在才知晓?”看着卫肆瞬间难看到极致的脸色,他也不解:“本王从开始便拒绝了,是你自己不听。”铩羽而归,卫肆甫一出门,便着急忙慌命人往宫里递信。可他来时才刚天明,此刻早已日薄西山,只怕宫门都落了锁,东宫那边最快也要明早才能收到消息了。整整一日,事情没办成,喝了一肚子茶水受了一肚子气,甚至连一口热乎的饭菜都没吃上。倒是萧珩在他面前,又是点心又是粥,还有特意熬煮的药膳,极尽享受,连气色看着都越来越好。卫肆面容憔悴,一边觉得胃疼,一边又气得心跳加速,恨不得找个地方狠狠发泄一番。脑中时不时回响起萧珩那些不求上进的混账话。“父皇震怒,连素来倚重的皇兄都被禁足,母妃求情都无用,那就凭本王去求个情,如何能将人救出?”“你想想,父皇既厌了咱们,咱们便更该躲得远远的才是,非送上门去触霉头算什么道理?”“这些天皇兄虽不能出来,却也并未受到旁的责罚,可若本王轻举妄动又挑起父皇的怒火,礼郡王这小小的爵位不算什么,但万一天子一怒,要废……”他不会是想说要废太子吧!卫肆搞不清,总归这话他也没说完。可这萧珩明显只想当缩头乌龟,却想方设法让旁人做出头的椽子。也不知道他刚生了一场病哪来那么大精神,在那里谆谆教诲苦口婆心了大半天。他是怎么说来着?哦——“守之啊,皇兄既如此信你,你就该再好好想想别的法子。本王对这些事向来不懂,就要你费心了。”“对了,我记得你是忠勤伯府的吧?忠勤伯如今在朝官职虽不高,但也是能面见父皇的,他与父皇同辈,又是宗亲,也并非外人眼中的太子一脉,说不定他的话父皇反而更愿意听些。”“或者你祖母,对,你祖母在父皇面前就更能说上话了……”你自己的大哥你都不救,你要别人的爹别人的祖母去救!卫肆气得鼻孔冒烟,也不想回家了。自顾自去酒楼里填饱肚子,呼朋唤友往烟花柳巷里一钻,只想借此把萧珩那张讨人厌的脸赶出脑海。陪着卫肆聊了一天,吃饱喝足又休息了半晌,萧珩眼睁睁看着对方精疲力竭,而自己的身子却是越来越好。直到那头将人送出了门,他才命林黎伺候他穿衣起身,下床活动。又过了片刻,萧珩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笑道:“好容易熬到此刻,消息应当传不进宫里了。”他微一思量,沉声吩咐:“以防万一,你再派个人去跟着,务必将传信的拦住。还有那个卫肆,被折腾了一天,若是还能继续为此事奔波,便找两个人,约他去喝酒。”“是。”林黎躬身应下,却有些不解,“殿下想做什么?果真不替太子殿下求情了吗?此事虽情有可原,怕只怕……”萧珩笑了笑:“求啊,怎会不求?那毕竟是我的亲皇兄。”“那您为何对卫肆说那些?您就不怕他找太子殿下告状,说您不顾兄长,对他刻意为难吗?”林黎实在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