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不禁哑然失笑,再蠢笨的人也能猜出她何意图,敢情是把他当刀子使了。
但是她隐于市井之中,能保留性命,尚且有一技之长,还要趟这浑水干什么呢?
当年沈氏灭门惨案连他也被牵连其中,只是他仅仅有皇太子虚名,手中无权,保全不了任何人。他的恩师和诸多幕僚皆被除去,就连要推行新政都处处受阻,原来从来都是叶亭贞不肯给他活路!
难道沈氏灭门案也和叶亭贞有关?
景安思绪一头乱麻,他感觉自己被陷入了一张叶亭贞铺就的大网里,只待将他吞入腹中。
“那在下就为姑娘挣得诰命,供姑娘差遣。”
他不知他的一番话,是这个时候沈荠晦暗心境的一束光。
待二人用罢饭,天已黑透。
沈荠回房之时,看着这一盆燃烧殆尽的炭火,摇了摇头。
这么大一盆炭若是细水长流,还能多用几日。心里又默默给景安记了一笔,待他日后发达,定要赔她个十袋八袋!
又是几日光景已过,冬雪洋洋洒洒下过两回。家家户户开始置办起年货,汴京又重新回归往日繁华,叫卖声不绝,货郎也开始走街串巷。
“新鲜的糖葫芦!”
“又甜又脆!不甜不要钱!”
沈荠闻声掏出几枚铜板,拎着裙摆等着卖糖葫芦的小贩经过她家门前。
有两三孩童穿着新衣挑着灯笼自门前经过,欢声笑语惹的她心头泛酸。
“来两根糖葫芦。”
递了铜板,方才将糖葫芦放口中轻咬一口,酸酸甜甜,沁人心脾。她也换了一身新衣,好似蝴蝶般旋进院中。
景安正登竹梯贴着对联,一手端着蘸了浆糊的锅刷,另一只手拿着对联比划着高度。墨痕已干,透出苍劲力度。
“我买了糖葫芦,公子尝一个吗?”
缘分说来也巧,自这些时日相处,那天将话说开,不管是算计也好,还是加了旁的阴谋阳谋,他俩之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
景安做事向来认真,尽管在宫里没见过这些民间玩意,但他见街坊四邻皆是如此贴对联,也忙找些红纸写了几幅。
他生得挺拔端正,又谈吐不凡,即使他们对如此君子竟只是个伙计有些诧异,但也对景安心生好感,因此也拿了红纸找他写,他也不吝啬,来者不拒。
景安闻声一惊,竹梯湿滑,他踩梯的脚险些落空。沈荠忙紧紧扶住,“你慢些,没想到公子的字如此清透,如山上翠松。”
沈荠扶梯子的手没有松开,看着他用骨节修长的手一点点将对联展开,再牢牢贴在隐隐发灰的门框处。
待将对联都贴好后,已过半晌。沈荠吃过一根糖葫芦,将另一根递与景安。
她瞅着小火炉“咕嘟咕嘟”炖着的鸡汤和灶上洗好待烹饪的菜肴,心里正一点一点被填满。
“公子先垫一下肚子,待晚膳开席还有些时辰。”
景安没接,只是看着她的双眸,唇角浅笑。
“掌柜的怎还如此生分?”
“欸?”沈荠眨巴眼不解。
“叫我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