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 14 章（第1页）

“这不是你的错。”安优近乎强硬地作出判断。

糸师凛则依旧心烦意乱。他和会所发短信取消了自己今日的预约，方便安排其他人的时间，自己跟着安优回到了旅馆。

尽管已经在神奈川追着很多可见的怪物跑，然而事实是，时至今日这依旧是他第一次见到人类被侵蚀的样子。他原以为怪物们残害人类的方式只有物理攻击，比如把重量压在人类的躯干上让肢体没办法抬起、咬住人的脑袋让人无法呼吸，也可能就是这样，才给了他“可以对抗”的期望。

他从未想过也许人体本身能因为这些怪物，而长出可怕的怪东西来。那些曝露于外的红眼睛，还有皮肤裂口的黝黑让人毛骨悚然。

此外，他也为他根本对近田的情况一无所知感到些许自责。

“这不是你的错。”而安优依旧在房间里踱步，重复强调，和低垂着脑袋、单手扶额、坐在自己房间硬板凳上的糸师凛没有眼神交流。

定的房间不大，考虑到夜间除了睡觉，他们对宾馆没有其他舒适度的需求，综合实际费用定了对门的两间单人房。所以现在，它的空间让安优两步就走完了，掉转过身再走两步，简直像是在绕圈。

当然不可能是他们的过错。能够侵蚀人体的怪物何其稀少，安优虽然不是没有见过，但如果没有专业人士在旁，她一向干脆利落地给被侵蚀的人下死刑诊断。只不过是这次发生在了认识的人身上，仅此而已，可是认识或者不认识，在不讲情理的怪物面前又有什么可斡旋的？

他们不是没有试图做一点努力，但近田的母亲发疯一样阻拦他们，而且这里毕竟是东京。

东京的医院，私密性更好，虽然怪物多到烦不胜数，而被怪物侵蚀的各路病人也比比皆是。

糸师凛从回到旅馆起就魂不守舍。他终于被刺激狠了，安优略带怜悯地想，但她当然不可能为对方的低落而感到快乐，她只是总在作壁上观，并非反人类。

想到这里，她给糸师凛倒了一杯水。在国外，遭遇过度的惊吓或是恐慌的人会被递予一支白兰地，小抿一口，用来压压惊。好歹她想起糸师凛还没成年。

糸师凛捏着那杯凉白开，手背青筋暴起。

或许糸师凛并不将其他队友当作朋友，但那也是熟识的、打过交道的人。要接受一个认识的人正在慢慢走向死亡，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安优理解这种感觉，无论多少次都很难习惯，只能不断削弱自己的感知，以及不那么频繁地将自己的心神挂到其他人的身上。如果糸师凛有觉悟要往下走，这将也成为他的必修课。

“晚上吃什么？”她叹口气问。

他们兜兜转转从那个十字路口赶到附近的医院、又在医院门口狠狠吃了闭门羹，挥开各式各样想上来贴脸的怪物，安优早就有点疲乏了。

糸师凛没有回答。

“那我点个Pizza，”安优自顾自地在手机上操作，“等你想吃了就吃一点。”

“近田怎么办？”

手机的操作界面停滞了一瞬，安优凝视着发光的屏幕，又恢复了点单的操作：“不知道。”

糸师凛很痛苦。

但他难道会觉得别人的死也是他的责任吗？

糸师凛在寻找不到答案的当下，最终还是抱着球一个人去了附近的公园。

安优果然没再管糸师凛，放着他自己去冷静，叼住披萨整理完报告后快速地冲了个澡便打算睡觉。

到晚上十点左右，糸师凛回到宾馆默默把安优分给他的披萨带上，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问题出在第二日的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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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工作安排的时间里，安优不经常选择出门，但糸师凛在她印象中却绝不是这样的形象。糸师凛严谨且自律，作息规划不甚清楚，但反正也不是会睡到日上三杆的人。

有那个时间，他早就抱着足球跑出去了。

所以当敲门进安优房间，准备为她置换宾馆用品、整理床铺的保洁人员询问她“对面的房间需不需要更换被褥和毛巾呢？”时，她才从外人口中惊诧地了解到，糸师凛居然一早上都没有出过门，甚至“敲了门，里面也完全没有反应”。

保洁人员不便打扰客人们，而且这两间房间要到一周半后才办理退房，在里面有人的情况下，她们不能用自己的钥匙私自开门。

安优只能跑去前台，问前台要对面房间的钥匙。

好在糸师凛的房间也是她订的，前台有印象，否则她搞不好连门锁都打不开。但糸师凛果然出了问题。

房间里很闷，是空调打高、房间却不透风的湿热。糸师凛的房间内除了毛巾、水杯用过外，椅子规整地塞在桌子台面下的空档里，笔和便利贴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只有空调遥控器丢在床头，应该是晚上练完球后就直接洗漱入睡，但因为感觉冷，所以反复探出手调整温度。

床上是个巨大的鼓包，在接过保洁人员递来的换洗被褥，并将之丢到椅子上后，安优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个鼓包的一角。

糸师凛面色绯红地躺在其中，眉头皱得死紧，额头鬓角都是汗珠，但皮肤摸上去却冰得要命。

他仍在瑟瑟发抖，安优掀开他被角的举动让光亮一丝丝地透到他眼前，糸师凛挣扎了一会儿，眼皮下的眼珠不断挣动，惶惑的神色如在惊醒和继续沉眠里来回泅游。最终，渴睡的欲念促使他挥开安优的手，将被子的一角重新拽在手心，倒头蒙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