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秋这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出关于这个二姨的信息。二姨闻莺,年轻时因不满家里安排,跟家里决裂,一个人出去闯荡,最后嫁给一个房地产商人,十五年前移民法国,这十五年里只回国一次。“她来看我做什么,又不熟。”“话是这么说,但人来了,你总不能给人家冷脸吧,那毕竟是咱二姨。”沈锦秋没在说话,来就来呗,反正他有的是借口。白天沈锦秋就在客厅转悠,看沈弋跟林叔东忙西忙的,自己乐得清闲,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夜晚来临,沈弋口中多年不见的二姨出现了。沈锦秋看着眼前年轻漂亮的女人,实在跟四十岁挂不上边。“十年不见,秋秋都长这么大了。”闻莺慈爱的眼神让沈锦秋感到不自在,他已经很久没跟一个长辈这么亲近了。闻莺上下打量着沈锦秋,最后得出个结论,“果然就靠你哥养你是不行的,你看给你瘦的。”沈锦秋知道,做长辈的看小辈都是瘦的。“二姨,我可没亏着他。”沈弋不乐意了,“是他自己挑食不吃。”闻莺睨他一眼,“那你这么瘦也是你不吃?!”沈弋这下说不出话了,赶紧求饶,“好二姨,咱先进屋吧,外边冷。”闻莺哼了一声,然后几人就先进屋去了。一进屋,闻莺就四处看,沈锦秋跟在她后面,好奇的看着她的背影。闻莺四十来岁跟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似的,除去一身成熟老练的气质,真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此刻她满是怀念的看着他墙上挂着的一张全家福,感叹道:“姐姐要是在就好了。”沈锦秋抬头望去,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这张全家福,沈母抱着只有十岁的沈锦秋,身前站着笑得灿烂的沈弋,身边是同样微笑的沈父。照片里的沈母很温柔,也很年轻漂亮,沈锦秋的模样有六分随了沈母,在沈锦秋的印象里,沈母一直是个贤妻良母,因为沈锦秋的病,从小对他格外呵护,他痛的时候,她就红着眼,轻声的唱着童谣;他难过的时候,她就陪着他,给他讲故事;他开心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看着他。在那十年的短暂记忆里,在未来十年的岁月消磨里,沈锦秋只记得他的母亲是个很温柔也很有耐心的女人。“这么高兴的日子里,就不是说这个了,秋秋过来,看看二姨给你带了什么。”闻莺的声音把沈锦秋从回忆里拉出来,顺着声音看过去,闻莺从门口堆放的礼物里拿出个精美的礼盒,还挺大的。闻莺一边拆,一边说:“秋秋现在是南加音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了,正巧前不久碰上个拍卖会,里面有个乐器,是小提琴家克莱斯勒用过的小提琴,二姨知道你喜欢音乐,于是就拍下来了,来看看,喜不喜欢?”世界上沈锦秋买不起的小提琴几乎没有,但是这种具有极高收藏价值的小提琴,却是有钱都买不来的,需要机遇。沈锦秋拿起那把经过几十年依旧音色完美的小提琴,不由自主的心生澎湃,“谢谢二姨!”沈锦秋难得一见的高兴,沈弋由衷的感谢闻莺,“二姨,谢谢你。”闻莺一听不乐意了,“我一个长辈应该做的,谢什么谢。”闻莺买了不少东西,等拆完东西,晚饭也做好了。席间,闻莺问了不少兄弟两人这些年的情况,得知沈锦秋病情恶化后,沉默一瞬,“欧洲那边,我帮你联系打听,你别担心,总有机会的。”沈锦秋没说话,听着两人讨论方法,越听越不是滋味,把筷子重力放下,打断了两人的话,“抱歉两位,我还没严重到离开医院就会死的地步。”说完沈锦秋就上了楼,他知道这样不礼貌,但是人之将死,谁管这些。“二姨,你别怪他,自从回来住院之后,他就一直心情不好。”“我理解,只是他如今性子如此任性,对病情也不好,对了,我刚听你提起一个人,叫邵崇是吧。”“是,他是秋秋在宣州认识的。”闻莺闻言眯了眯眼,“有机会,还真想见见这个人,能让秋秋变这么多。”“会有机会的。”……沈锦秋回房间后,接到了邵崇的电话,犹豫好一会儿才接通。“喂,哥。”“怎么了?”“新年快乐!”邵崇的语气轻快愉悦,那边还有鞭炮声和烟花声。沈锦秋愣了愣,看了眼毫无动静的窗外,心里更低沉了。他讨厌新春之际沉寂的大城市,他想回家了。“新年快乐。”邵崇耳尖,捕捉到他强作高兴的声音,走到人群之外,“哥,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