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打一个安静不被人打扰。桐落本人,早就把这两张参观票的事逐渐淡忘,毕竟是在一个多月前拍卖展筹备之际送出去的东西,事情多,忙忘也很正常。离此次画廊的长期休业不足半月了。桐落晚上开着车,闲逛到展厅门口。仔细想想,挺舍不得,这画廊是她20岁刚来法国一年的时候开的,那时候她还名不见经传,这么多年,画廊里的画更替交叠,没变的,是她一颗对油画深沉热爱的心。巴黎秋天多雨,雨后多些寒凉,尤其是晚上。她出门前套了件深灰色的长大衣,大衣下笼罩的身体很是瘦削,更显得整个人清清冷冷的。“桐落老师,您来了。”前台工作人员是一位很漂亮的中法混血小姐姐。“一直以来,辛苦了。休展以后你也能好好出去玩玩休息一下了。”桐落放下一盒给前台小姐姐准备的礼物小蛋糕。“我很喜欢这家的甜品,你也尝尝。”“我先进去看看。”桐落把这长期休展前的最后一次展会主题定为玫瑰。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意义,只是心之所动。从小,桐落就喜欢画各种各样的玫瑰,尤其是在茫茫雪海中的玫瑰,热烈,孤傲,却又破碎易折。她慢慢走过一幅又一幅的玫瑰,想到十九岁的那场漫天大雪里,她光着脚,在雪地里摸索着撑起画架,那时她眼睛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只露出一个精巧的鼻尖,她拿着画笔,在记忆中画着,摸索着,多年来,画笔和油彩早就像她的第三双手一样熟悉,即便看不见,也能画出心中所想。她发觉雪水打湿了她满头的墨发,眼睛上的纱布也有些略微结冰,但她依然热烈地画着。直到画笔落下的那一刻,她的脚尖和指尖近乎麻木,一转身,却闻到一丝花香,然后听到少年的声音。“玫瑰花,送你的,希望你可以收下。”十九岁的桐落接过花,用手轻轻触过那已经有些冻结的花瓣。他在这里站了很久吗?“我叫风,你呢?叫什么名字?”桐落摇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你不会说话吗?”之后似乎自知失言般急匆匆补了句。“对不起。”脚步声打断了桐落的回忆。从回忆中突然抽离,她神色仍染着些厚重的湿润。以至于顺着声音看出去的视线也格外重了些。而对上这目光的人正是泊风。四目相对,两人似乎都有些愣住。接着,桐落眨眨眼,眼中略有些滞缓,她还没缓过神。此时,泊风正站在楼梯转角,停下脚步,回应着面前人的目光。一瞬间,似乎空气间的尘埃都慢了下来,悬浮飘荡,在射灯光晕中翻滚缱绻。站在泊风身后的秦天溢自然是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从泊风身边挤上楼,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干嘛呢,愣什么神啊。”再一转身,他对上了一张好看的脸,有点意外。“桐落老师?”秦天溢脑子很快。“真的很感谢桐落老师送我们的票,让我们能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中一点点欣赏您的画作。”他回头示意泊风也说两句什么,但发现泊风眼神一直放在桐落身上,未曾离开。秦天溢突然觉得他参透了些什么。上午送票,晚上亲自来等,那么……他突然觉得他现在可能需要去楼下再参观参观。“那什么,刚楼下有一幅画我很喜欢,我再去欣赏一下。”秦天溢一边说,一边投给泊风一个兄弟你必须把握住的眼光,然后急匆匆朝楼下走去。桐落看着泊风一步步朝楼上走着,直到走到她的身边。他的到来一点点把她脑中的回忆驱散。“泊总,晚上好。”这时桐落也想到了那两张票的事。“没想到这么巧,您也会在今天晚上来。”“桐落老师,很喜欢画玫瑰吗?”泊风收起了那副不羁的样子,他的视线像是想穿透面前人看到些什么。“很喜欢,从小时候开始就很喜欢。”桐落转身去看眼前的画。泊风随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是一幅桐落在今年画的雪中玫瑰。“我有一位故人,她也很喜欢画玫瑰。”他的声线放得很缓,有些冷,像是冬日结冰的清泉。“泊总的故人,想必也是位出名的画家吧,说不定我也认识。”“大画家您,应该不认识。”此言一出,脸上又是那副大家都熟悉的表情。桐落笑笑。“那就祝您看展愉快。”离开后,她总觉得今天的泊风和那天拍卖会的泊风看上去并不完全相同,虽然被藏匿得很好,但桐落能隐约感觉到,他那层风流不羁的壳子下,其实是满满的疏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