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球杆,低头看趴在球桌上瞄准的朋友,回头,听见了电视的新闻播报。
报道的是林棋蓉选择守护亡夫的工厂,不打算将它的股份出卖。
小地方台的采访报道,能看这个电视台的,基本上也只有本地的一些老人。为了能博得观众的眼球和流量,好吸引更多的广告商投放,无论是选题还是其他,都充斥着一股刻意引导的煽情味道。
主持人眼泪闪闪地讲述着,曾经的厂长胡文民和林棋蓉那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讲胡文民和林棋蓉夫妻情深,相敬如宾数十载,将他们只有一个女儿视若珍宝,讲林棋蓉生女儿时难产,胡文民守在病房外整整一天一夜,讲林棋蓉生女儿时伤了身体,胡文民立刻去做结扎手术,讲胡文民猝然过世,林棋蓉哭至昏倒,将林棋蓉为了完成丈夫遗愿,决心撑起工厂,放弃出售股份后能得到的一大笔钱。
多么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啊。
可惜那个时候还不流行如此的“纯爱”,远远不如接下来播出的“第三者插足正常家庭,对着镜头扬言没有挖不动的墙角”更刺激,更能博人眼球。
我看着朋友精准无误地投球。
自从那件事后,他的笑容便少了许多。
设身处地想,倘若我遇到这种状况,也未必能有他如此表现。
我必须承认,我这位朋友是个好人,不过或许不是大众认知的那个“好人”。
就像在朋友眼中,我也是个“好人”。
我真希望在你眼中,我也能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学长。
小麦穗。
——可惜不能将所有事都展露给你。
周围有人过来借火,朋友顺手从口袋中取出打火机,递给他。
我看到那雕刻精致的蓉花在朋友手指间盛开,漂亮,绚丽,栩栩如生。
我问朋友,他认为会是谁呢?
他想了想,说:“大约是叔叔。”
我点头:“巧了,我也这么想。”
我的确这么想。
朋友的父亲谨慎,更善于隐藏,以至于这桩婚外情,直到厂长过世后也没有被发觉;他仍旧回去见林棋蓉,我们亲眼撞见过他如何同林棋蓉进去同一个酒店……
亲眼目睹这些的朋友,控制不住地干呕,他死死地捏着手掌心,短平的指甲把他自己的掌心抠得鲜血淋漓。
他回去还要继续面对那伪善的父亲。
我完全想不到我父亲怎么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他年轻时候出车祸没有死,后来和人打群架也没有死。或许是祸害遗千年,他的生命力这样茁壮,在和胡文民酒后打架,也只是断了三根骨头瘸了一条腿。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就像被电视台刻意忽略过的事情般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