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简也说不出来具体是为什么,治印在外人眼中,不过就是在一块石头上倒着写字;可于她而言,在她被禁锢的那段日子里,她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看见了大千世界。
“心之所向罢了。”
江若微笑了笑,“这个回答倒挺有意思的。顾夫人是哪里人?”
顾简答道:“我是临安人。”
她并非存心想欺骗江若微。她难以与他人解释,为何别人做生意都专门往皇城跑,那机遇多,人又舍得花钱,而她却特地从京城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杭州来。
这种不合常理的行径,会引起街坊邻里的胡乱猜测,再加上顾简还是个独自带着孩子的寡妇,各种流言蜚语很容易就会流传开来。顾简可不想她和女儿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于是,她干脆就和李四娘学了临安人的口音,别人一问起,就说自己是临安来的。
可顾简没料到,她眼前的江若微不是什么后宅妇人,她儿时不仅在京城住过四五年,在杭州做生意时,天南地北的人都接触过,一下就能分辨出顾简在模仿临安人的口音。
但她没有拆穿顾简,只是喝了口茶,故作不经意地说:“这么巧,大房的少夫人也是临安人呢。”
顾简心下一凛。
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总没有重复提起对方的道理,她莫不是看出了什么,在提醒自己?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福了福身子,对江若微道
:“二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
江若微对顾简说:“那这尊玉观音,我就收下了,多谢顾夫人的谢礼。我让盛妈妈送夫人回去,改日有空再聚。”
送走顾简后,江若微抱着玉观音,独自去了江老夫人住的玉澜堂。
白发苍苍的江老夫人跪在蒲团上,接过丫鬟递过来的三柱香,对着香案上的观音菩萨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老夫人,二小姐过来了。”
江若微走到江老夫人身后,屈膝一礼,轻轻唤了一声:“祖母。”
“我听说你那天救的那位寡妇上府里来了?”江老夫人把香递给丫鬟,扶着妈妈的胳膊站起身,往外间走去,吩咐候在门外的下人备茶。
“是。”江若微跟在老夫人身后走过去坐下,把玉观音放在两人中间的茶案上,“她上门来向我道谢,亲手雕刻了这座玉观音,作为谢礼。”
江老夫人疑惑道:“崔氏说,她在四时斋专给人刻印。”
“也善雕工。”江若微打开盒子把玉观音给江老夫人看。
江家信奉佛教,家中供奉的观音菩萨都出自名匠之手,江老夫人却仍忍不住为这精美的雕工所惊叹,甚至忽略了玉石的成色。要知道这样的玉石,若放在从前,江老夫人是连搁在库房里都嫌占地方的。
她看了许久才舍得挪开眼,笑着说:“你要是告诉我,你早就认识这位寡妇,因为欣赏她的技艺才救她,那我还能勉强‘原谅’
你把原本准备给我的贺礼给她用了。”
江老夫人听说那支五十年的老人参,还是她父亲帮她从京城寻来的。江老夫人得知此事后很惊讶,立即就让人去打听那位寡妇的来历,倒没打听到什么特别的。
江若微目视前方,淡淡道:“我救她,是因为她爱惜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