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世家闺秀,我自幼父母双亡,哥哥原来只是王爷身边的一个护卫,我做珠花,起初是为了贴补家用。”
顾简流利地说完,发现自己胡诌的本事,丝毫不比沈阶差。
“原来如此。”
顾简看不见苏良玉的表情,也不知她信没信。
她转移话头,好奇地问:“我昨天听管家说,师傅以前在翰林院做过官?那是什么感觉?一定很威风罢。”
苏良玉笑着说:“威风倒谈不上。官府中的公务大多十分无聊与乏味,更多数时候,上官要求的事情,做与不做好像都没什么分别,日子亦百般聊赖。”
所以师傅才做了一年就跑了。顾简仰着头问:“那您为什么还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科考呢?”
“我小时候,我二哥去参加会试,接连考了三次都落榜。我爹气他不用功,骂他是家里最蠢笨的孩子,扶不起的阿斗,还不如十岁的三妹聪明。二哥不服气,说我又不用科考,生下来就能受父兄的庇护,一辈子都无需努力上进,父亲凭什么拿我嘲笑他。”
“于是,我就和二哥打赌,看我能在几年内考中进士,二哥压根不信我能骗过官衙中那群吃干饭的蠢货,没把我的话当一回事,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一只脚迈进翰林院了。”
顾简惊讶万分:“您难道就不害怕吗?”
万一被发现,寻常老百姓估计就人头落地了,她是侯府嫡女
,但也少不了吃几年牢饭吧。
苏良玉说:“当然害怕。但我自小跟在我父亲身边,见过很多官员,他们虽历经重重选拔,却并非世人以为的那么聪明,大多数人待在官衙中日复一日的做着重复的工作,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
“我进翰林院,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可不到一年我就厌烦了这种日子,故而辞官离乡,做自己喜欢的事去了。”
顾简感慨道:“真好。我不曾正儿八经的上过学堂,对什么经义策论是一窍不通。”
苏良玉说:“你无需学写八股文,但你如果真的想刻好印,就必须有印外之学识,不仅要读万卷书,要通文义,要会识纂通纂,还要将字练好。这世上没有不会读书便会作诗的人,刻印亦是如此。如若不然,你永远只能停留在杜撰上。”
这一番话说得顾简深有感触,她拱手道:“多谢师傅教导。”
转眼到了正午,苏良玉把工具递给侍从,从梯子上爬下来。候在一旁的侍女上前为她将身上防尘的长袍脱下,放到一边。
她走到顾简身侧,感到有些惊讶。
这姑娘刀法十分灵动飘逸,整尊佛像庄严肃穆,衣衫层迭,线条细致柔和,飘然欲动,每一刀一锤都完美无缺地落在该落的地方,是难得一见的有灵性。
若不是亲眼得见,苏良玉不敢相信这透着人性的悲悯的佛面,是出自一位年仅十八岁的姑娘之手。
苏良玉心
里生出一个不祥的念头,觉得自己一定要打断她,“走,先吃饭吧,下午不用过来了,去练会儿字。”
顾简听到这话,心头一颤。
为什么?是她做得不好吗?她极度失落地放下工具,深受打击到以至于连问也不敢问,乖乖净了手,跟在苏师傅后面出了门。
下午顾简午睡起来后,便老实待在自己的屋里练字,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脑海里一直回想着上午苏师傅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