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朝廷所派乡试主考官到达杭州,初六,举办入帘上马宴,内外同考官都要入宴。宴罢,一同入贡院锁门,内外相隔。正式乡试这日,才三更天时候,外头天黑沉沉的没有一丝亮光,许玥已经起身和冯七一同拜别冯老爷子。贡院前一条街就不允许马车通行,所有人只能下了马车步行。学子手中不能拿灯笼,只有两边的衙役举着火把,光芒只能说聊胜于无,不凑的近了看不清谁是谁。大家一同往前走,其中也少有说话的声音,到了贡院门前,三三两两成一堆,吃些早点的,还有检查考篮的,等着开门。天际泛起了鱼肚白,衙役才将大门打开。排队进场,几个衙役都十分认真的搜身,拆开头发、褪下外衣,片纸只字都不能带入考场,比之童子试时要严格不少。轮到许玥了。走入明亮的灯光下,解开发冠,稠密的青丝披散开来,脖颈修长白皙,少年风华初显,俊美到了十分。许玥褪下外衣,交给一旁的衙役,疏离的道了一句:“有劳了。”“不,不客气。”衙役受宠若惊的道。衙役检查之时,不知为何动作收敛了许多,果真什么都没有发现,许玥镇定的接过外衣穿上,提起考篮。里面准备的干果、肉脯、糕点都被切开有没有夹带,七零八落的。她漫无目的的想,至少没有切成冯公说的小拇指头粗细,还算有个形状在。四周已经有了微光,过一会儿,天色就要完全亮起来了。越往贡院内走,无人可听,她剧烈的心跳缓缓平息了下来……这次号房是六十八号,虽然不是临近如厕之处的臭号,但秋日天气热,鼻尖依旧能嗅到丝丝缕缕的臭气。许玥打量了一下号房的环境,还上手试了试,都没有异状,顶端看着也不会漏雨的样子:——查了系统天气预报,会下一场大雨,足足下三天。秋日多雨是常事,但在考场之中突然下雨,一是可能淋湿了考卷,二是可能学子身体受寒顶不住。为了以防万一,许玥拿出防水的油布展开,贡院号舍狭小局促,都不需要踩在凳子上伸长手臂,就能将油布覆盖住顶端。旁边的学子原见过这位名声大噪的“许三元”一面,只是从未有机会凑到面前而已,心里还有些欣喜。不妨一眼看见了她的动作,望了一眼已经明亮的天色,心中嘀咕:“没有下雨的兆头啊,铺油布作甚?”而且前几日也是晴空万里,连云彩都没有一丝,完全不像要下雨的样子。想是这样想的,乡试如此重要万分,他屁股就像钻了钉一样,动来动去。万一呢,万一就是下雨了……这位学子打了个激灵也起身开始动作了。……这边,许玥摆放好了笔墨纸砚,在一旁点起了驱虫的香丸,不一会儿,蟑螂一家夺门而出,几条蜈蚣歪歪扭扭的从门缝溜了出去。这还不够,往年乡试有考生被毒蛇咬伤,因为锁了贡院大门,只能活生生被毒死的事件。于是,她在四周角落都洒上了厚厚的雄黄粉。一切完毕后,大部分号房已经有了主人,许玥坐在考凳上闭目养神。,如山溪流淌一任自由。她身心澄净明光,一心只沉在文章之中,外界的一切都消失无踪了。只在午膳的时候停了一下笔,衙役正在分发东西,大声喊道:“大人仁慈,每位考生发两个菜饼,一碗净水。”菜饼是温热的白面饼子,看着虽不好吃但没有杂质,水碗破了个口子,水倒是清澈,看着十分寒酸。没有办法,这是贡院的一贯风格。要多破有多破,能有饼子和水发下来确如衙役所说,是主考官的仁慈了,往年是没有的。这一日过去,许玥在黄昏之时,已经做完了三道四书题和试帖诗。眼见光线昏暗了下来,她停下了笔。考场发的蜡烛不怎么样,怕出差错,且许玥心中明白,白日神智清晰、精力充沛,晚间难免会有一些疲惫。第一场有三日时间,何必急于一时。于是,她在考板上铺上细棉布,晚间闷热,外头的考生已经有脱了外衣,只穿里衣的了,她虽然不热,但也不需要盖什么,直接和衣而睡。将入睡之时,还能听到“沙沙沙”的落笔声,还有用衣物扇风的声音。半夜,一阵凉风吹过。滴滴滴哒哒哒。雨滴砸到地上,越来越急,渐成瓢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