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我是不是扰了你们谈正事了?”
述律平闻言失笑,招了招手把小皇帝叫了过来,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又叫随侍在旁的宫女们给他拉了条毯子,这才耐心道:
“不是什么要紧事,如果阿元想听的话,我讲给你听听罢。”
——这一幕放在寻常人家里,就是个很普通的“小孩子刚和母亲分开睡,半夜吓到睡不着,过来找妈妈”的情况;但是放在述律平的身上,那就是一千倍一万倍的吓人。
就拿那位负责去找毛毯的侍女的反应来说吧,能够这么晚了还在御书房随侍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宫女,定然是述律平用了这么多年、都用得顺手了的心腹,她对述律平的秉性不说了解得一清二楚,也得有个七七八八。
正因如此,别看她低头领命,转身去旁边的耳房里拿毯子的时候,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平静模样,但是与此同时,她的心里已经把自己给扭曲成了一道麻花,双手捧脸发出和名画《呐喊》一样的尖叫声了:
???你谁啊,你是陛下吗?!你肯定不是!!陛下从来都没这个闲工夫对小孩子和颜悦色的,比起慈母来更像是严母,要不然另一位陛下肯定不会因为“太害怕了,还是想和妈妈一起睡”这么个小事,就吓成这个样子!!!
陛下是何等人物,在前两位皇帝幼年早夭、人心不稳、朝堂内外风雨欲来的时候,她都能把内心的失子之痛强行压抑下去,连轴转了好几天之后,把里里外外浮躁的人心全都压了下去,维持住了统治的稳定,那么现在这个会对最小的孩子和颜悦色的、就像个普通人家的正常母亲一样的女人是谁?!怎么半点也看不出之前的铁血来了?!
可别说什么“她的儿子都死得只剩最后一个了,肯定得对这个硕果仅存的孩子好一点”这样的话,这种事情发生在普通人身上,可以;发生在述律平的身上,那简直就是春秋大梦、天方夜谭!别说“珍惜”了,她没把这孩子像野史里说“前朝武帝为了争宠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那样,送去黄泉,好让自己能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置,都是述律平格外宽厚的证明!
如果这位侍女对述律平“外宽内紧、无利不起早”的特性有所了解的话,再结合一下秦姝的真实身份,就会明白为什么这位以铁血无情著称的摄政太后会对最后一个小儿子如此宽和了:
这孩子可不是普通的孩子啊!
他从小到大看的书,都是天上的神仙亲自挑选并编写的,看在有这层师生关系的份上,日后就算死了,只要生前没作孽就不会遭太多罪;虽然他明面上还没开始读书,但现在其实已经启蒙了,他的老师就是两年前的恩科明算状元谢爱莲;等再过几年,四川宣慰使秦慕玉回京述职的时候,没准还能看在“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既然如此大家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了”的份上,再给自己认个手握大权的三品大官当干姐姐。
这一手人脉关系,直接从天界拉到人间,这样一来,就算述律平过劳猝死,刘元的皇帝位置也能坐得稳固——
或者说,述律平其实并不太关心自己的“儿子”能不能坐稳皇位,而是在担心这个刚刚结束战乱才十年的国家,十分需要一个和平的环境来休养生息。
在这种情况下,发现儿子的身份竟然有如此之高的价值后,不管是出于母亲对一个孩子的爱怜,还是出于一位政治家对潜力股的投资,述律平绝对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能扮演一个慈母的角色。
于是在侍女从耳房取来毯子后,述律平不仅将毯子接了过来,甚至还亲手展开,披在了小皇帝的身上,对他温声解释道:
“这人是发现你的太傅有结党营私的迹象,因此才深夜入宫来,想要大义灭亲的。阿元觉得这样好不好呢?”
这番循循善诱式的问话其实不是述律平的风格,而是从秦姝那里取经取来的;而拥有多年妇女儿童帮扶经验的现代社会的社畜果然也没有辜负述律平的期望,虽然她不是什么专业的教育家,但只要把现代社会总结出的“中国式家长”的特征列一下,再把这些特征一一反过来,说“不要这么做”,那么就算不能弄个完美的模板出来,至少也不会是反面例子了。
那个列表从上往下直接列了几十条,其中还有一些看来十分匪夷所思、但秦姝十分确定这样做绝对不对的条目,其中,“家长过分独断专行”这条,便是最先被写出来的过失。
之前就已经说了,述律平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然而也正因如此,不管她的心中是怎么想的,比如说“这太荒谬了,父母管孩子难道不是自古以来就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我爱怎么管怎么管”,可到头来,她还是认真执行了这个列表上的绝大多数要求,就好比现在,用平和的、诱导的方式和自己的小儿子谈话:
“阿元不管想什么,都可以说来听听,毕竟都这么晚了,一时半会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
就在述律平一边这般说,一边漫不经心地想“一个小孩子能说出什么有见识的话”的同时,刘元接下来的话语,还真把这位见过大风大浪的摄政太后给惊住了,一时间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母,以我之见-->>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