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致远眼中亮光乍现,又很快被他压制了下去,只冲着林父鞠了躬:“谢谢林主任!”多的话没有多说,林父却感受到了他这句感谢里的千言万语。想起顾致远的成分问题,堂堂一个京城大学的高才生,被发配到这穷乡僻壤,这其中有多少痛苦多少磨难,忍不住眼睛都红了。叹了口气,拍了拍顾致远的肩膀:“以后会好起来的!”两人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才一起走了出来。林母和林红还来不及问,林父就开口:“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明儿个你下午再来。”顾致远点点头,接过许宁言手里的挎包,就跟林家人告辞。出了林家小院子,虽然看不清楚顾致远的脸色,但是却能感觉的到,他此刻的放松和愉悦。两人默默地走了一小段路,淡淡的月色下,两人的影子在身后拉得老长,纠缠在了一起。此刻出来,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两人只能腿着回百货大楼。也亏得这段时间,两人吃得好喝的好,体能都有所提高,走回去也就当饭后散步了。加上一路还有许宁言不时说几句笑话,顾致远偶尔也回应几句,倒也不觉得累。快到百货大楼了,许宁言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那宿舍只有一张床,你住哪里?难不成打地铺?”两人虽然名义未婚夫妻,可一直都是分开住的好吗?顾致远揉了一把许宁言的头发,才开口:“我送你进去,晚上我去孙周那里歇一夜!这几天在县城我都住他那里,方便一点!”许宁言也就不多说了。将人送到了门口,看许宁言进了宿舍,顾致远又叮嘱了几句,让她晚上反锁好门窗,明天早上他再过来给她带早饭后,这才转身离开。黄土堰。孙周的小院子里,灯一直亮着。等到顾致远敲门,里头门一下子就拉开了。进了屋子,孙周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能进去了吗?”眼神里充满了期待。顾致远却摇摇头:“虽然林响很欣赏我,也答应跟机械厂的领导建议,让我跟在他身边学习,但是我看还有点悬!毕竟我的成分问题在这里,只怕想真正的进厂,成为正式员工,还不到时候。”孙周急了:“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这又告诉他希望破灭,谁受得了!顾致远沉稳地吐出一个字:“等!”他们等了快一年了,再多等等又何妨?孙周看顾致远平静自若的样子,他本来急躁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那你这段时间,就住在我这里?”顾致远点点头。孙周一把薅住了顾致远的脖子,“趁着现在没人,老实交代,你跟那小许同志到底是咋回事?你这一段时间,经常让红旗公社的兄弟们给你送各种吃食物资,又是咋回事?坦白从宽!”顾致远一伸手,掐在了孙周的穴位上,他的胳膊立刻酸软无力,低叫着甩着胳膊跳开了几步远。欣赏了一下孙周的狼狈后,顾致远才慢吞吞地开口:“我跟许宁言现在是未婚夫妻关系!”“嗷——”孙周一个没站稳,胳膊肘撞在了桌角上,顿时惨叫起来。不过他很快就坚强地站直了身体,呲牙裂嘴地冲到了顾致远身边:“老顾啊老顾!你还记得那天你自己说的什么话不?你这可是自己打自己脸啊!哈哈,老牛吃嫩草啊!行啊你——”顾致远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孙周剩下的嘲讽立刻都吞了回去,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没收敛住,一时五官乱飞,惨不忍睹。顾致远只觉得辣眼睛,一把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往里面走去。孙周这里本就有他的房间,白天来的时候,就已经打过招呼,收拾干净了。随便的洗漱了一下,顾致远就躺在了床上。今天跟林响的一番交谈,耗费了他太多的心神和精力,此刻往床上一躺,睡意就袭了上来。可他还不敢睡,强撑着将今日的行为在脑海里复盘了一遍,又将明天的日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放松自己陷入睡梦中。还好他的生物钟习惯了,天刚亮就醒了。起床后先习惯性地出门跑了个五公里回来,孙周才刚起来。冲了个凉,换了身衣裳,顾致远跟孙周交代了几句,才出门往国营饭店而去。买了肉包子,油条,还用饭盒打了一饭盒豆腐脑,拎着往百货大楼走过来。许宁言没心没肺倒是睡了个好觉,起来拉开门洗漱,就看到顾致远正站在门口的樟树下,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阳光透过樟树叶子,落在他的脸上,打出一圈光影来。顾致远本就身姿挺拔,今天穿着一身六七成新的白衬衣,一条蓝黑色的裤子,衬衣扎进裤腰,一条皮带系住,勒出了精瘦的腰线来。白衬衣卷起来到手肘,露出瘦而精壮的半截胳膊,修长的手提着包子油条,不仅不显得世俗,反而像是拎着什么价值千金的贵重物品一般。听到门开的声音,顾致远扭头看过去,对上许宁言一早上睡醒,如同鸡窝一样乱蓬蓬的头发,惺忪的睡眼。两人都一时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然后,许宁言打了个呵欠,冲着顾致远挥挥手:“早!”顾致远忍不住眼底放柔,“早!”空着的手放在背后忍不住揉捏了一下,早上脸上还带着几分睡意,头发乱蓬蓬的小丫头,看起来让人真想上去揉两把,就跟刚出窝的小奶猫一样,迷迷蹬蹬得太可爱了。许宁言不知道顾致远看她跟看猫一样,进去找了洗漱用品去墙边水池子边洗漱,“顾大哥,你进屋坐会,我马上来。”两人到底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实在是不用客气。顾致远从善如流,进了宿舍。看着床上掀在一旁的薄被子,强迫症严重的他的上前两步就想帮着给收拾整齐,走到床边了,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说不出的香味,才恍然意识到这样不合适。忙不迭地退开了两步,耳尖泛红,强作镇定的在桌边坐下,不敢再看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