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官民都知道,华瑶会讲羌语和羯语,这原本是她博学多才的例证,如今也成了她通敌叛国的罪证。
方才那位书生竟然把一块瑶玉重重地掷在地上,摔成碎片,振臂高喊道:“宁做刀下鬼,不做亡国奴!”
那书生头戴纶巾,身穿布袍,区区一介文弱儒生,叫嚷声却是震耳欲聋。他的声音传进了附近的茶馆酒坊,男女老少议论纷纷,“叛国”乃是十大罪之首,诬告皇族“叛国”之人要被诛灭九族,谁敢胡言乱语呢?
岳扶疏独自一人静静坐在茶馆的厢房里。他不喝茶,不饮酒,不食肉,常年吃斋,静心养神。木桌上只摆了几道清粥小菜。他端起瓷碗,喝了几口粥,耳旁听着那些诋毁华瑶的话语,心中对她起了几分怜惜之情。
她在战场上舍生取义,有勇有谋,却要死于兄长的权位之争。无人能救她,也没有人会救她。
岳扶疏花费重金收买了雍城的官员。他等着华瑶和谢云潇回城,好将他们一网打尽。他明白造谣是上不得台面的歹毒手段,但只要他把假的变成真的,把虚的变成实的,谣言就是一把杀人的快刀。
他另外安排了五百名高手剿杀杜兰泽。
他听说杜兰泽屡出奇计,也曾亲眼见过她本人。她气度超然,眼神聪慧,绝非等闲之辈。
杜兰泽一日不死,岳扶疏一日不安。
岳扶疏甚至要求暗卫们割开杜兰泽的人头,砍断她的四肢,确保她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士可杀不可辱。待到杜兰泽死后,岳扶疏打算亲自甄选一块风水宝地,安葬杜兰泽的尸块。
与此同时,数百名高手包围了雍城的驿馆。他们的头领,正是二皇子高阳晋明。
晋明一身玉带蓝袍,手握银光寒剑,好整以暇地立在驿馆门口。他的侍从大声道:“殿下向来言出必行!诸位束手投降,殿下定会饶恕你们的性命!”
微风乍起,浮动的云影扫过窗扇,白其姝倚在窗边,听见外面的吵嚷声,笑道:“哪儿来的野狗到处乱吠。”
杜兰泽面无异色:“二皇子来了。”
“我晓得,”白其姝道,“他们好像是冲你来的。”
杜兰泽道:“何出此言?”
白其姝瞟她一眼:“你明知故问。”又说:“公主让你出城暂避,你拒不遵旨,偏要躲在驿馆。等他们来杀你的时候,我可不会管你呢。你要死就死远点,千万别连累我。”
杜兰泽不怒反笑:“白小姐,我有幸与你一同侍奉公主……”
白其姝打断了她的话:“我一个人足够侍奉公主。凡是你会的,我都会。你不会的,我也会。”
杜兰泽虚心请教:“那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擅长的,而你却精通的?”
白其姝头头是道:“威逼利诱、弄虚作假、作奸犯科、杀人放火。”
杜兰泽笑意盈盈:“原来您是其中的行家。”
白其姝抬起头来,眼角上挑:“杜小姐,您心里正在骂我吗?”
杜兰泽道:“不敢,我敬佩并钦慕您的才学。”
守在门外的燕雨忍不住插了一嘴:“二位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攀比呢?就算杜小姐更得公主的宠爱,又有什么用,也许咱们今天都得死在驿馆。二皇子带来了几百个高手。”
驿馆内外阴风阵阵,皇族的血战一触即发。
正所谓“好战必亡,忘战必危”,驻守驿馆的侍卫们皆是身披甲胄,手握重剑,心中并无胆怯之意。前不久,他们在战场上和羯人厮杀多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到了今时今日,他们也甘愿出力死战。
齐风率领两百名侍卫,正面迎上高阳晋明。
晋明被他逗笑了:“你是宫里出来的人,不懂规矩吗?”
按照皇宫的规矩,对皇族动手的侍卫,当属“犯上作乱”,应被判处“斩立决”。如果皇族被侍卫重伤,那侍卫还要被凌迟处死。
齐风竟然说:“我离开京城九个月,只有公主一个主子,不记得皇宫的规矩。”
晋明为他鼓了两下掌,便发号施令道:“取他狗命。”
话音刚落,众多高手合力攻杀齐风,刀剑碰撞出火花,空中激荡着浓郁的血味。晋明的衣角一丝未乱。他细观齐风的武功,心知齐风练的是乾坤剑法。
皇宫出身的侍卫多半修习了乾坤剑法,不过乾坤剑法有个致命的缺陷——只有皇族知道。
晋明蓦地拔剑出鞘,挥剑狂斩齐风的脖颈。齐风在空中倒翻,被晋明割伤了左臂,伤口外翻,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齐风血流不止,仍未休战。
晋明赞赏道:“倒是一条好狗。”
正在此时,晋明的背后传来皇妹的骂声:“你才是畜牲!猪狗不如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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