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拂尘银丝漫天起,携卷狂风朝飞僵袭去,卫祁在再高声道:“世子,避!”
颜元今早有准备,纵深一跃出之时,阵法光圈便速如巨钟金箍兜头向飞僵罩下,只一瞬间,狂风呼啸间,无数根银丝将它层层包裹。
李秀色、顾隽乔吟三人对视一眼,分立三方阵眼,心中也默念咒语,犹如上次于顾宅之中迅速变换身形,手中武器钩住银丝,使之在飞僵身上不住缠绕。
颜元今于最后一端,今今剑用力一扯,五阳阵瞬间得立,阳气于不同方位瞬间渡出,如建牢笼,将飞僵牢牢困于其中。
林间便于此时,忽响起飞僵一声低笑:“没曾想,你们竟还留了这一手。”
它似乎试图简单挣扎一下,但未能动作,便道:“不错,是个好法子。应锦该深感荣幸才是。”
它音色中始终带着淡淡的自嘲,令卫祁在眉头一皱。
很是奇怪,饶是荫尸当初,也是先于阵中极力反抗,怨气大发,无尽嘶吼,可这一次的阵,他们已做足了对应准备,却似乎极为平静,甚至意外顺利。
卫祁在不敢掉以轻心,只盯着那双漆黑的眸子,与之对上,忽而心中一跳,似意识到什么,有些意外,却又不明白为何,只低声道:“……你本身便未想逃,是不是?”
“在钱家,你掳走庄娘子时,大可以现身与我们相斗,即便因我几人有符在身使你不可吸□□血,但单凭你能力,或也能大伤我们锐气,甚至夺去一尸半命,但你没有,你只是施了幻境,将我们困于其中,以耗时间再得去客栈救走白僵。”
“你事先又在荒田土屋布下诡异亮灯读书之幻景,待我们一出幻境,引我们过去,是想让我们抽丝剥茧,寻着线索,晓得飞僵便是你江照。”
“朱娘子是你要杀的最后一人,你杀完她,便打算就此收手。你今夜至始至终便只有三个目的——救下白僵、折磨钱庄氏、以及将她折磨至死后了结心愿待我们来抓你。是也不是?”
“只是你没想到我们会来得这么快。你虽手上因符受过伤,但并不影响你自身戾能,你若是想,方才应该有许多可致我们于死地的机会罢?可你依然都没有真正出手,只是周旋了两局,眼下便束手就了擒。”
连声逼问完,众人纷纷怔住,颜元今率先嘶一声:“我说为何方才同我追逐打闹得厉害。”
他抬未持剑的那只手摸了摸臂上上口,指腹捻血,眉头先皱了皱,方抬眼嗤道:“除了给我这一下。你至始至终,便是在陪本世子玩?”
飞僵轻笑:“几位瞎说什么,应锦不逃,只无非是躲不过这阵罢了。”
卫祁在定定看它,沉声道:“江照,你对我等都能如此心软,不存害人之心,为何非要那些人杀干抹净?”
“你生前应当从未杀生过?你天性心善,怕是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死后何至于此?”他厉声:“即便庄娘子对你做过什么,那是她的罪过,天地自有律法,你又为何非要将其蹂躏成这般?”
此言一出,分明飞僵一动不动,表情也无任何变化,可众人皆觉得他那一双柳叶眸子瞬间冷了下来,如同冰窖。
“何至于此?”
它终于出了声,却仍算平静:“因果报应罢了,是他们应得的。你说天地有律法,只是可惜得很,我早便不信天地了。”
“江照。”卫祁在道:“你恨他们什么?恨他们高高在上却横行作恶,恨他们家财万贯却不肯帮扶。有人言你临行赶考前,曾去找人借钱,找谁?是不是便是你这段时间所杀之人?钱有来、王五……这些人你一一找了过去,他们是你唯一的希望,却无一人理会你,甚至言语轻慢你,你才因此怀恨在心,是也不是?”
“你如今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对你下跪求饶,心里很痛快罢?可你却还是生生吸干他们的血,是恨不能让他们永生永世跪着?江照,飞僵虽有设幻境之能,可你能这般如鱼得水,可否想过,是因你自身心魔太重?”
飞僵忽而低声咯咯笑起来,这一声更显他嗓音尖细:“公子说得没错,我心里痛快得很,见他们一个个诚惶诚恐地朝我磕头,口口声声喊我‘江大哥’、‘江公子’、‘江状元’,从未有过的待遇,那头磕得又重又响,真真是好听得很。”
卫祁在低吸一口气:“那钱庄氏呢?钱庄氏又如何让你这般?”
李秀色于这时高声道:“她逼你做了面首,是不是?”
众人怔住,飞僵的身子更是一颤。
李秀色紧盯着它:“你同意了?”
“没有。”
“你同意了。”
“我说没有!”
骤然一声大吼,原本平静的阵圈猛然剧烈颤抖起来,阵眼几人纷纷被震得胸前一痛,卫祁在面色一变,忙抬手于怀中再掏几张符纸,飞与阵中上空,口中急速念诀,方将震动暂压下来。
飞僵的情绪似一瞬撕裂崩溃,又于下一瞬迅速沉寂,它似乎渐渐冷静了下来,法阵便也重归平静。
“她羞辱我。”阵法中心,忽然传来哽咽的声响,好似在哭:“他们为何要羞辱我呢?我江照一个读书人,十几年来从未做过坏事,不过是贫贱了些、痨病了些、无用了些,为何要羞辱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