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有些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活儿瞧着也不麻烦啊!
“嗯,就这个。倒不麻烦,就是量多,得赶着点来。每日天明就得上工,天黑才能歇息。早晚各一顿干饭,有菜有鱼,中间还能喝一回粥。”
何灵嘴皮子很快,劈里啪啦一口气就说完了。
王氏听得嘴巴都张开了,半晌后两眼一酸,突然就蹲下身,抱着闺女哭了起来。这一声嚎,惹得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目光中不乏好奇和探究。
何灵却像是猜到了什么,眉眼一下就放柔了,轻声道:“有伏公子在,你们都有饭吃,有衣穿,不会被人欺凌。若是将来瞧中了船上的汉子,再找一个也不难。”
女人家在世,求得不就是吃饭穿衣,嫁个能够依靠的汉子吗?王氏的泪淌地更凶了,止都止不住。她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算完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女儿,哪里能想到竟然被卖到了这么好的主家手里。一日三餐啊!还有两顿是干饭,就算在家她也没尝过啊!
被突然大哭起来的娘亲吓到了,小丫头紧紧抓住了王氏的手臂,急急问道:“娘!娘!可是有人欺负你?咱们能走吗?”
王氏喉中发出了“咯”的一声,像是哭到打嗝,也像是没能成型的笑声,她死死抱住了怀里的女儿,摇头道:“不走了,咱们就在这儿好好干活,咱们都不用走了!”
那又哭又笑的声音,搅得人心都痛了起来,何灵深深吸了口,用力拍了怕手:“成了,都赶紧干活,别耽搁了!”
一群女子又都低下了头,裁布的裁布,缝衣的缝衣,可是有不少人唇边绽出了微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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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做完了?”
伏波拿起桌上那身衣物,诧异问道。
何灵用力点了点头:“两百套都做成了,夏天的短褂能还要再等几天。”
这也太快了,伏波挑了挑眉:“这么赶,没把人累坏了?”
这任务布置下去还没几天呢,而且会裁衣的才有多少人,人力怎么可能足够?不会是这丫头贪功冒进了吧?
何灵立刻道:“哪会!我都按是公子吩咐的,每天给她们吃好睡好,让人帮着照料孩子,这些仆妇们感恩,自然肯卖力干活。还要那‘分工’,我把分布料、裁样子的活派给了那些粗笨的婆子,手巧的则负责缝纫,速度自然就快了!”
何灵可没有忘记伏波的教导,到了营里便琢磨要让人好好干活。不能打骂,一天两顿干饭,中间还能加餐,这简直比品芳阁里的大丫头还舒坦。原本何灵心底还直犯嘀咕,公子对这些仆妇未免也太宽宏了,但真施行起来,她才发现这样做的好处。
现在船队别的没有,就是粮食多,鱼多,女子又能吃掉多少?每日吃饱了,身上有力气,又不用操心照顾孩子,精神更足,而且生怕自己做的不好被赶出去,结果人人都拼了命。一群女子聚在一起,没有偷奸耍滑,也不闲扯家常,真是闷头从早干到晚,偏偏没一个抱怨的。
非但如此,那些买来的妇人还都感恩戴德,直说每日吃的饱饱,晚上再接回孩儿,什么苦都能忘得一干二净,这世间不会再有人如此待她们了。
也是直到此时,何灵才明白了伏波那句话的意思。“要把人当成是人,他们才可能为你卖命。”
把人当作畜生的,何灵见过不知多少,那些达官贵人,老鸨龟奴,哪个不是吃人肉喝人血的东西。就算是至亲骨肉,同命夫妻,也可能翻脸不认人,把你卖了换钱。这世道,就不曾把她们当成人看。
唯有她家公子,不同于其他人。
也正因此,何灵在妇人营里一遍又一遍的提起她家公子,提起这位赤旗帮真正的主人。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让她们活得像个人的是谁。要让她们一同感恩,念着伏公子的好。要让她们的儿女,让她们的子孙都记住这份恩情!
那两百套快得出奇的成衣,足能看出众人为之付出的汗水,看着何灵那双亮晶晶的眼,伏波笑道:“好姑娘,我果真没选错人。”
一个毫无管理经验的小丫头,能管住十几个比自己年长的人,还保质保量的让她们超前完成任务。这样的丫头,如果懂得更多,会读会写呢?而这个小小的船帮,又有多少人像这小丫头一般,是被耽搁的可塑之才呢?
是该为他们找个更合适的老师了。而招募知识分子,也就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需要更大的势力,更多的人马。
伏波站起身来,脱去了身上的外衫。长长的布带仍旧裹在胸前,只露出一截韧而细的腰肢,肤色已经晒成了麦色,似泛着蜜一般的光泽。没料到她会脱衣,何灵第一反应竟然是涨红了脸,错开眼睛偷偷观瞧。下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她家“公子”啊,她这个伺候在犯什么傻?!然而此刻再想服侍,却已经来不及了。
伏波把那件粗麻衣套在了身上,料子黑中泛灰,最是耐脏,血溅上去也不会太过显眼,然而低调的外衫配的是一条色泽艳丽的红色腰带,对比极其鲜明,就像把一道火焰扎在了腰间。
边整理袖口,伏波边转头问道:“这么穿精神吗?”
那其实就是平头百姓穿的短褂,可是穿在伏波身上,却不知怎地带出了让人侧目的干练和飒爽。何灵用力点着小脑袋,恨不得把头都点掉了。
见她那小模样,伏波失笑:“行了,去叫三位船长过来吧,我有事吩咐。”
也是时候,让赤旗帮凝聚力量,成为一个真正的团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