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一天,苍祝受到了程时的奏请,“臣与公主相看两生厌,此生无缘也无份,望陛下恩准和离。”
苍祝思量了一个时辰,才定下,“此事,朕准,但不得走漏风声。煦阳公主与陵城侯和离,还不到昭告天下的时候。”
很多人,很多事从这一刻起,都将变得陌生了。
苍婧收到了程时拟好的和离书。程时与她难得平静地坐在一起,相谈片刻。
“本来说好要等襄儿继承侯位,再和离。不过我想这只是外人知不知道的事,和离书我先给你,你我先做了断,放过彼此吧,就让往昔纠缠都随风而去。”程时未敢看她。
苍婧收了和离书,果断道,“也好,你我未曾好聚,断时就当好散了。”
程时四处观望,看着这座旬安的公主府,它与那座将军府遥相辉映,他们最好的年华都在这一刻。
“你曾说想和我好好谈谈来日,我还能知道你想和我说的是什么样的来日吗?”程时双手紧握在一起,这一刻的他深知,若是不问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苍婧一笑淡然,这件事已过去很久,是十六岁的她幼稚的想法,程时既然想知道,她便告诉他,“你算不上恶人,我也不想与你成为敌人,是这场姻缘你我都无法做主。你心里有一个女子,我想告诉你,你可以把她娶回来,和她生儿育女。你们生的孩子我可以尽心抚育,他们不必是庶子庶女。你可以过你想要的日子,我过我自己要的日子,也许我们还可以像朋友那样谈笑风生。”
程时听了,埋头苦笑,未叫苍婧看到他难堪不已的面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没去找她,但若有可能,你便去找她吧,不必如此亏待自己。”苍婧又道。
程时似若痛苦地一顿,“她……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苍婧这才不再言说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是苍婧从程时口里听来的,他说他见过一回世间最好的女子。苍婧想程时当时想娶的是那个女子,可惜他做不了自己姻缘的主,和苍婧一样被迫结了这门亲事。
程时低着头,平静了很久后道,“她和别人在一起会比和我在一起快乐,她会和她喜欢的人生儿育女,儿孙满堂,”程时忽而转头看着苍婧,他的眼睛红红的,强烈地压抑着他的眼泪,“对不对。”
他问她,她当然不知。可她想了想那个女子已经和程时相隔很多年了,“她应该已经生儿育女,如你所愿了。”
程时转头擦了掉出的泪,“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做主过一回,与你和离是我真正为自己做主一回,”程时望脚下孤影,“你不要原谅我,因为我从未爱过你。”
苍婧紧皱着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原谅你?”
程时些许怔怔,心间还有些怕,“我怕你心软,你现在总是变得不同了。”
“我心软就会原谅你?你怕我原谅你,是怕承认你伤害了我吗?”她问着又显出了冰冷无情。
程时当然能感觉到,她的怒火依旧。
“公主,你是恨我吗。”程时不知是愧还是惧,手抖着,身也抖着。
苍婧看着他那副样子,转过了头,眼睛冷得没有一点柔暖,“你问我,我不知道。”
程时诧异,“像公主这般的人,怎会连恨我都不知道了。”
“因为我连原谅你的权利都没有,这世道永远不会说你有错,是我有错。我能原谅的从来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我只能原谅我是个女人,我当时是你的妻子,我吃了你的杏花糕,我还天真愚笨地认为我能和你各自安好。”
这世道就是这样,没有人会觉得程时有错,因为他们当时是夫妻。苍婧一开始极度憎恨程时,可时间长了,苍婧不知了对错。因为很多人都说他是她的夫君,她不该恨他。
程时却明白了,“你是恨我的,那就恨吧。”
程时坦然地面对着她的恨,可他真得明白她为何而恨吗?
苍婧觉得他不会明白。
苍婧耳边都是在陵城的时候,那些府里的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煦阳公主不肯见夫君。”
“嫁了人总是不见那怎么好。”
“那可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这样的议论从苍婧到陵城开始,持续了四年。人人都说她欺负老实人,老实人就是程时。那时的程时连人都不敢正眼瞧,确实看起来很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