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途中,晚霞落下。
赵蔓芝尚在念叨,“那个男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孟姑娘只怕被花言巧语哄骗了。”
“她心里清楚,肯定有打算,”夕阳落下,人间一片枯黄,苍婧眼中没了光彩,“我瞧她想借着一人带她逃离。那玉郎真心与否不重要,她出去了定会把玉郎给踹了。”
“真的吗?”赵蔓芝有那么点不信,“一个深闺女子像是有这种心机的人吗?”
“这算孟伶的心机吗?这不是她可怜吗?她出此下策,因为她有许多事不被允许做。”苍婧这般心机深重的人,当然觉得孟伶这些算不得什么。
公主所思,早已不在深闺,自也难知深闺事。
赵蔓芝时而犯难,不知如何解释,“比起公主,孟姑娘的心机确实相去甚远。”
苍婧望着夕阳未出声,赵蔓芝谨慎看了她一眼。她怅然若失,赵蔓芝还有点怕刚才的话有所冒犯她。
谁知她道,“原以为孟伶这般女子会风平浪静地过完一生。人生都非如常,人总会想过自己的人生。”
赵蔓芝微叹了一声,这公主还不知刚才调侃。
可赵蔓芝听此话亦有些触动,“在此天地中,有人相似,有人不同。可到底循规蹈矩的人多,像你们这般颠倒是非对错的,图个什么?”
为了过自己的人生,对错已不重要,拿定了注意,旁人就无法左右。于苍婧而言,她与萧青亦是如此。
但苍婧更坚信一点,“是非对错又非亘古不变。今朝道我错,明朝可未必。”
“可你今朝就受着。”赵蔓芝微声道。不知这公主今朝所受能捱多久。
苍婧不屑一笑,“凡道我错者,皆欲我随他意。众口悠悠,我才一人之身,随了他们,我便不是我了。”
赵蔓芝甚是惊叹,“无论前路如何,为了想要过自己的人生都愿付之一炬。你就为了一个将军?”
“将军貌美,流连忘返。”苍婧故作玩笑。
赵蔓芝一时被噎住了声,哪有人这般自嘲。
玩笑过后,苍婧孤望夕阳,“是我扪心自问,若是不这么做,可会后悔终生。”
赵蔓芝眼中凝动,可她还做无情,这世间有太多后悔终生之事了,谁能抵得过流言蜚语?她想,苍婧一个公主怕还不知。
车骑将军出征之日,李合与黄岩之在丞相府内相聚,并有诸多相府之官,九卿之官。
李合携诸多贵重之礼,一一来赠,并道,“区区小儿胡乱施政,不仅搅我富贵,亦搅诸君富贵。我被其诓骗,望诸君不计前嫌,今后朝堂我等一家,共谋福祉。”
黄岩之与诸官相会神色,与李合道,“太尉与我等同道,不怕陛下怪罪?”
李合无多胆怯,“他那小儿只是顽劣任性,一心当政。前有太皇太后坐镇……”
黄岩之听了,立刻板了脸,“太皇太后如今不如从前了。不然怎会给他虎符,又换了典客,由他施政。”
李合镇定自若,“怕什么,太皇太后一去,就是我姐姐做主长寿宫。诸君还怕我那外甥翻天吗?”
众官大惊,“原来太后是卧薪尝胆啊!”
李合一笑,“丞相为文,我为武,文武一家,不就合了那小儿自立的帝名?”
黄岩之拍手称快,众官与李合欢聚一堂。
旬安城内又有惊闻,孟夫人报官府,女儿孟伶被一商贾玉郎掳走。官府查探,见府中后院小屋被砸开,屡次询问之下,孟仓曹坦言,屋内关押之人正是商贾玉郎。
此案非商贾掳走孟伶,而是孟伶携爱郎私奔。
孟仓曹自觉无颜,恳求撤官府通报令。
孟夫人与孟仓曹当日大吵,孟夫人责问孟仓曹,“可是你助那不孝女出逃,否则她怎会找到玉郎。”
孟仓曹闭口不谈,只怒斥,“妇人贪心,已惹大祸!”
“有何大祸?这旬安处处流言,即便是萧如丝和煦阳公主,也不可能应付得来。你为仓曹,俸禄只有三百石,丞相司直之位一直空缺,俸禄可有两千石。不向她们讨个丞相司直之位,实在难平此恨。”
然此刻,调职令已至,呈丞相之意,孟皖调离旬安,于溧阳去协管溧阳粮仓。
孟夫人站立难安,“为何惊动丞相调你去溧阳。那里是溧王之地,可谓虎口。”
“你怎知司直之位是不是丞相故意空缺!司直乃检举不法之官,他见我有心以流言胁迫,妄图得此位,必当我心怀异心。如今唯有相托那不孝女,先行带细软离去,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再来接应我们。这溧阳之地,难熬也。待行路途中,我再告病推辞。”
“那岂非便宜了那玉郎。”孟夫人心中盘算皆破,即便哭天喊地也难应。
孟仓曹手持调职令,复念往昔为官生涯,一时痛悔,“人心之祸,成败如何,已由不得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