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披坚执锐的军伍黑云压城涌入帝宫,会稽王手持环首斩马刀,身先士卒,所向披靡。他道:“陛下勿忧,大玄王室福祚绵长,岂容宵小作乱。”
在他身后的兵队中,有一个长衫郎君脸色疲倦,风尘仆仆,双眼却含着沉稳正直的气质,正是谢策。
他带着阿妹的嘱咐,去会稽拜见这位藩镇一方的王爷,终于在随军昼夜兼程数百里后,在中秋这日回到金陵,遏止了这场宫变。
皇帝在这一刻,终于松开了太后的手,握紧冰冷的掌心。
他眼中浮现一种似笑,又比笑深沉万千的神色,心中只有一句话:
她未骗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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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含灵算算时辰,终于从立射营主帐中央的胡床上站了起来。
三更已过,丑牌时分,月更凉,夜更深,台城厮杀震天,这里平静如水。
金陵一夜,是谢澜安眼中的棋盘,胤奚则不断在心里复盘。女郎言传身教,今夜他能学到多少,都是他的。胤奚看着她整个晚上都未离开过那张胡床,此时亭亭立起,裙角宛如飞舞在夜风中的扶桑。
“差不多了,端来吧。”谢澜安向帐外的武婢吩咐一声。
胤奚俊眉轻动,未解其意,直到一碗热气腾腾的牛乳送到帐中,他愣在当场。
整个晚上都镇定沉稳的男子,此刻露出懵懂怔忪的神色。
女郎心中布着这样严峻的一个局,居然还记着给他喝牛乳。
谢澜安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小小呵欠,负手回眸:“今晚你睡不了四个时辰了,喝完,带你进宫赏月去。”
胤奚直直望着她,喉结轻划,又轻咽。他忽便想起,女郎今朝离府之前,对家中人说的一句话。
“给我留块月饼啊,我爱吃胡麻馅儿的。”
这便是他的女郎。今夜这场对当局人来说生死一线的巨变,于女郎而言,不过如同掰食一块月饼。
掉在地上的糖饼渣,已够他学一辈子的了。
“嗯。”良久,胤奚轻轻应声,接过那碗牛乳。纵观此夜,他最无用,却有奖赏。
但只要是她棋盘上的子,便无无用一说。胤奚对此深信不疑,所以安然喝完。
经过一夜的兵荒马乱,皇宫终于平静下来。
会稽王的到来扭转了局面,庾奉孝被生擒,乱党尽数伏诛。
王丞相在胜负已定的尾声,带着家中府卫姗姗赶来,痛斥靖国公野心,声称要保卫陛下。
当黎明的第一缕微曦照入宫殿中,太后银鬓若雪,面容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
陈勍换上了十二章纹玄锦龙袍,勒玉带,冠冕旒。他站在昏晓相割的黎明中,在阶墀上放目望着眼前。
广台上的血还没有清洗干净,陈勍心知肚明,他虽然化险为夷,但这个险象环生的夜晚,没有任何一支军伍,是出自他的调动。
这位年轻皇帝眼中所见:是后党有兵,门阀有兵,藩王亦有兵!
好一个天下!
外围的护军忽而分道,一个肃颜如雪,眸若晨露的女子飒步风流走来。
陈勍看见她,沉淡的眼里终于多了点活意。
还有好一个谢含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