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天亮尚早,海上云层厚重,晦暗无光,委实是动手良机。陆缺正欲出手,铮的一声,脑海响起刀颤之声,原来是断夜作怪,许久未曾杀伐饮血,断夜好似幽居于深远的小妇人,早耐不住清冷。于是陆缺握住断夜,挥出一刀。云层乍破,流过蒙蒙青光。正欲登舟的申明义,没来得反应,刀芒已经临近跟前,就像条青色的蛇,快速钻进他的腹部。灵舟破空的声音很大,但一声迟钝的异响,在申明义耳中却更为清晰,好像利刃刺破了羊皮筏子,接着成片青芒袭来,连续贯穿申明义的身躯。可能是遭遇突袭都会有点懵,申明义一时忘了凝聚灵力抵挡,只顾扭头看情况。青芒后面陆缺接踵而来,当然形貌是魏绝的形貌,他径直落到灵舟上,一身玄色长袍,手里断夜微微颤动。“阁下是……”申明义的丹田已经被贯穿,金丹受创,濒临崩溃,已经是大半个死人。陆缺没义务让他死得明白,翻腕挥出一道弧光,沉着脸走向洪成荫和左秀,走到第三步,申明义脑袋咣当落地,无头尸体直挺挺扑在甲板上。洪成荫和左秀被吓傻了,出手即能斩杀金丹后期的申明义,道行肯定远高几阶,关键对方还没有前辈修士的身份包袱,没有因为申明义道行低,就选择光明正大对战,手不软。洪成荫没有见过姚绝(陆缺),不明来意,倒以为是斩剑宗的人,过来追杀宗门叛逆申明义的。心思一转,连忙辩解道:“前辈,我们只是认得申明义,和他并无利益往来,更不知贵宗之事。”断夜微微颤动,似因饮血而兴奋,陆缺低头看了眼,攥手定住刀身,低垂的眼眸中杀机越发浓郁。按说当年洪成雪出战辅州,为镇守防线几番死战,还曾护卫雪初五……为这个亲哥哥洪成荫攒了大德,只要洪成荫不犯大罪,陆缺绝不愿杀他。可洪成荫非要往死里作,只好让他下去陪洪成雪了。“前辈?”洪成荫又喊了声,见陆缺毫无反应,心里咯噔一凉,不妙了。洪成荫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心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先下手为强,推掌击向陆缺,同时捏住张瞬息挪移符,两指灌输灵力,打算激发符箓逃遁。符箓砰的爆开紫光,符蕴撞开层层空间涟漪。洪成荫背后显露出与周围环境截然不同的浓黑,仿佛即将把他隐去,而逐渐扩大的掌印也压到陆缺面前。这让洪成荫看到了生机。但希望转瞬破灭。陆缺保持着固有的脚步频率,每一步落定,便随之荡开领域力量,碾碎掌印,扩散到三十丈方圆。如耳鸣般的杂音嗡嗡响动,扩散的空间涟漪忽然止住,就好像空间固化了,瞬息挪移符也因此失效。在陆缺面前,洪成荫连施展符箓的机会都没有,差距比想象的更大。意识到这点,他的脸色转瞬铁青,这时候倒又想起家族和堂弟洪成叶,以此为保命的筹码,说道:“我是见州洪家子弟,时代为参合宫种植灵植的;我堂弟洪成叶更和青云浦堂口弟子有过命的交情,你杀我,参合宫绝不会放过我。”“知道了。”一道刀芒闪过,洪成荫倒了下去,分成不太均匀的两块。温热的鲜血洒在左秀脸上,本来就哆哆嗦嗦的她,又被吓得猛打了个激灵。人在面临死亡时,强烈求生之念,会让智慧暴涨,这位心思歹念的女子更是另辟蹊径,在愣了瞬息后,心窍起开,忽然回手解开衣扣。“小女子愿意服侍前辈,小女子保证让前辈……”可能要说会的比较多。大概是学会了几分怜香惜玉,陆缺出刀很快,没让左秀受任何痛苦。灵舟失去控制,开始向下坠落,陆缺扩散开领域,使灵舟悬浮不动,然后挥出乾坤化气壶的黑色旋涡,炼化三具尸体。他刚刚进入元婴中期,未经沉淀,灵液海没有承载多余灵气的空间,炼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毁尸灭迹,以免途经这片海域的海云宗弟子,察觉出异常。炼化过程很快,三人的气血力量流入陆缺体内,灵气积蓄几乎全部散逸。悬浮不动的灵舟上,陆缺一袭玄色长袍随风流淌,手持断夜,眼眸兀自平静,囚禁六十年,出手或许没那么利落了,但锐气并未折损分毫,只是蛰伏于平静之下,迸发时即见生死。“三个。”海云宗四名元婴,十六名金丹,陆缺甘愿自己多辛苦点,将之包圆,心里不由记起数。随后他捡走三人咫尺空间,嫌抹起灵舟的烙印耽误时间,手掌翻动,往下一拍,灵舟随之倒转,舟头向下,像是支黑色箭矢疾速刺入海底深处,消失的无影无踪。拐过头再来捡就是。做完这些,陆缺继续往海云宗,中途又遇到一艘长六丈的龙头灵舟,驾驶灵舟的是位金丹中期修士,上面载了五位筑基。筑基修士叽里呱啦聊着着光明的修仙大道,诸如往后占领参合宫,称霸临渠见景梁五州,继而称尊大夏修仙界云云,道行越浅薄愿景也就越大,不足为怪,陆缺以前在真元宗炼丹,听了参合宫的名头,也萌生过参合宫再大还能比真元宗大十倍的念头。井底之蛙,谁都当过,也是在爬上来之后,才会逐渐意识到天有多大。陆缺没立刻抹去这几位修士。一来跟在他们后面,直接就能抵达海云宗,省的再瞎找。二来在路上就大开杀戒,海云宗其他人有了警觉,可能会提前跑路。驾驭龙头灵舟的金丹中期,道行稀松平常,打起来恐怕不是师侄薛昂的对手,又走几百里后,居然累了,吞下枚丹药调息半刻,才再次出发。速度就别提了,犹如裹足前行,还好陆缺在日复一日的凿石头中,把耐心磨练的异常充足,跟在后面也不急躁,约莫卯时,终于有座辽阔海岛呈现于视野。………:()仙路九万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