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冥注视着对方走近,先向自己,再向太后施礼。
弯腰低头时,两鬓的发丝在他眼前调皮地轻轻晃动着,又顺直地贴回胸膛。
萧青冥把目光自对方两缕青丝上收回,放松身体,悠哉哉低头喝茶。
陈太后昔年因为怀王,被喻行舟阴阳怪气怼过一顿,也不喜欢他,这时皱了皱眉头:“喻摄政怎么来了?哀家似乎没有派人传召你。”
喻行舟直接略过了她这句废话。
“第一,您的外甥在禁军中挑拨生事,还打架斗殴,犯了军规,陛下只是按军规处置,并非‘随意’。”
“其二,陈玉安他皮糙肉厚,一百军棍也没打死他,现在还在诏狱里。而且陛下看在太后面上,特地派了白术太医给他伤处上药。”
喻行舟在皇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慢条斯理笑道:“太后放心,您的外甥还有一口气,暂时还死不了。”
萧青冥端着茶杯,侧过脸看他,喻行舟的目光也随之与他对上,漆黑的眸子如星子般闪动一下。
他的老师坏起来的时候,还真是坏啊。
萧青冥忍俊不禁勾了勾嘴角,又努力抿直,以免叫其他人瞧去。
“暂时?”陈太后气不打一处来,一下子坐直身子,怒视喻行舟,见后者连眼都不眨一下,又只好瞪向萧青冥。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莫非陛下还要置他于死地?”
“玉安是哀家在膝前看着长大的,哀家视如半子,陛下若要执意处置他,不如先处置了哀家!”
萧青冥目不斜视地迎上太后怒气冲冲的眼神,倏尔一笑:“本来嘛,按照军法,以他犯的事,处以极刑完全是罪有应得。”
“不过……”
陈太后心里七上八下,虽然此事在她眼里是可大可小,大事化小的,皇帝如果真的以这个理由强行处置他,她也没办法,毕竟人都在诏狱里蹲着了。
若是从前,皇帝也没那么多帮手,她以太后至尊亲自前往诏狱将外甥带出来,谁敢说个不字?
但是现在诏狱内外都是皇帝的人,先是那个冷冰冰、武功高的吓人的秋朗,又是现在这个有笑面玉狐称号的莫摧眉,都是皇帝手下鹰犬,哪里会听她的话。
“不过怎样?”陈太后手里捏着一方丝帕,不断被扭出折痕。
萧青冥低头啜饮一口温热的茶水,慢吞吞道:“陈玉安这事吧,总的有个人出来负上全责,否则朕如何向三万皇家禁卫军交代呢?”
“据他招认,是受了安延郡王的挑唆和怂恿,因而他也是受害者,而不是挑拨禁卫军的主谋。”
他笑吟吟看向太后:“太后以为呢?”
陈太后再蠢,也明白皇帝抛出这句是什么意思,她恍然大悟,难怪那天郡王妃会突然进宫,说是陪她进香,太后也没有多想,正好有个人能陪她聊天。
言谈间,郡王妃说起禁军里很多幽州兵都是燕然人的奴隶,恐怕有奸细混在里面。
而且皇帝十分偏心这些人,甚至赦免了他们逃兵降兵的大罪,明明没有功劳,还将勋贵军官们的位置霸占了。
就连太后的亲外甥都要看这些外来丘八的脸色行事,将来还不知要被如何欺负呢。
最重要的是,皇帝就是因为手里握着这群武夫,才不将太后和宗室们放在眼里,以后恐怕还要越发变本加厉。
陈太后昔日为了宫中削减用度,来供给禁军的事,没少跟皇帝怄气,而这些话可谓是说到了陈玉安心尖上,于是就有了后面那些小动作。
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皇帝一眼戳穿,还彻底收拢了人心,军中威望更上一层楼。
一想到自己和外甥,竟然被区区一个晚辈郡王利用,当了枪使,陈太后面如火烧,胸口憋了一口闷气。
皇帝不敬她也就罢了,一个宗室,而且还是淮州陈家的晚辈,竟敢拿堂堂太后当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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