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思鹊摇头,对她道:众生岂能无情?无情道,不过是正法灭尽后,仙界后人错误地解读。你们所谓的道心,无论是无情道心,清静道心,还是不渝道心,皆是分别念罢了。你们借着道心修行,又受道心裹挟,动辄便是道心动摇,修为退转,代价惨重。?[(()”
灼凰此刻无情道心已破,什么道心也没有,但她现在的修为,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她不解问道:“那到底什么才是正法?”
孔思鹊笑道:“菩提心。”
“慈、悲、喜、舍,四心合一,既为菩提心。合欢道二种道心,勉强占了一个喜字;正道二种道心,勉强占了一个舍字。可慈悲一心,却被仙界舍弃。阿瑾,真正能成就大道的心,是慈悲之心,而非无情之心啊!”
灼凰震惊不已,蓦然想起,师父之前阻拦他们杀天渊城中的百姓,分明修为退转,却拥有阻拦他们的能力。他只差一点,便会像现在的她一样,悟得正法。
眼眶再次泛红,灼凰看向孔思鹊,久难言语。
孔思鹊自是明白灼凰心间所哀,他叹道:“你同你师父,你们两个在人间十年,怜惜北境百姓,救护北境百姓,早已拥有慈悲之心。可惜入仙道后,却选错了路。”
“我在天上,眼看着你们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深,如何不急?便只能出此下策。当时在柳家,我借阵法幻境现身,已经叫你们信任彼此,可你师父,为着你好,始终不从己心,抹去你的记忆,功亏一篑。”
但凡怀章从一回己心,丰州再见之后便表明心意,以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入仙道后就绝不会选修无情道,借着对北境百姓的挂念,便能顺势得道。
又或者,在后来道心动摇后,从一回己心,不要抹去阿瑾的记忆,同入合欢的他们,仍然会对众生再生慈悲之心。
如今的结局,从某种角度来看,莫不是青梧咎由自取。
可到底他们都不知真相,一心为彼此,又责怪得了谁?
灼凰心间还有不解,她再次问道:“真相既是如此,那为何正法时代留下的石刻中,却说正法时代的修行者,无情无欲?”
孔思鹊道:“因为,正法时代的大成就者,已破我执。他们不再执着有我,便不为人伤而恼,不为所得而喜。我所失,我所得,我所愿,我所爱,我所恨,当不再有我,失、得、愿、爱、恨……皆不再有。”
“世间人种种举问,云何不得道?由见已故,不得道。若能不见已,即得道。[注1]”
“而对众生的慈悲之心,便是斩向我执的利剑。”
“阿瑾,众生岂能无情?又岂能对众生无情?”
“无情道动辄杀父杀母,杀妻杀子,岂能视之为正法?分明乃众仙误入邪道。”
话至此处,灼凰到底是合目落泪,原来,这才是正法的真相,所谓的无情道,
()从来就是仙界断章取义的结果。
灼凰敛裙跪地,拜谢孔思鹊,随后起身,问道:“思鹊哥,我师父……他还活着吗?”
孔思鹊摇了摇头,对她道:“他已身殒道消,不在人世。但他尘缘未尽,或许另有机缘。你且回去,先解仙妖一界万年困局,再慢慢寻他。切记提醒众仙,日后修习正法,必会有魔侵扰,万望正心,莫要走火入魔。”
一句尘缘未尽,到底是给了灼凰希望,她再复敛裙下拜,对孔思鹊道:“思鹊哥,在人间时,你便是我的授业恩师,如今更为我,为人界解惑,如此大恩,阿瑾缘何以报?”
孔思鹊笑道:“度化众生,本为我天道不可推卸之责。只是自天魔灭法后,天道受制于天魔,无法与仙界沟通。若非你我二人,在人间八年的缘分,如今也无此再降正法之机缘。此番重续法脉,你、我、怀章,我们二人,缺一不可。”
孔思鹊容貌已改,但此时的笑意间,竟隐隐有了些许前世的影子,他对灼凰道:“如今你已拥有真正的神通,咱们随时可见。”
灼凰连忙点头,含泪冲他一笑:“好。”
孔思鹊又道:“完整正法降世的机缘,尚且未到,但也不远了。重整仙妖一界,以待正法。”
灼凰应下,暂且拜别孔思鹊,回到天渊城之上。
悲天仍在奏乐,《惜安令》回荡在整个天际。
悲天奏乐之下,无论是仙是妖,皆再难起杀心,灼凰离开那么久,双方都未再交战,都老老实实地待着,各个神色懵懂,便是连眼神,都变得格外清澈。
见灼凰再次出现,众仙众妖,皆朝她看来。
灼凰扫了众人一眼,看向化为原型的炎天,朝他招手:“过来。”
炎天真的不想听话,但他的脚,却丝毫不受他控制,老老实实地朝灼凰踏云而去。
来到灼凰身边,灼凰伸手,摸了摸炎天巨大的狮头。
人群中发出一声唏嘘,炎天更是气恼不已,可……感觉又还不错,几乎是念头落下的瞬间,炎天便难以自控地低头,趴在了灼凰脚边。
灼凰对他道:“仙妖一界,不该敌对。从前,也不该将妖族囚禁于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