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要走!”头发扯着人脸往上蹿的一瞬间,队里的中年法师打出一枚浸泡过暗红液体的木牌,木牌只在半空中烧了一半,便‘刺啦刺啦’冒出黑烟,在手电筒的光里掉了下来。啪嗒一声。掉在人群中间的木牌腐烂发臭,冒出条条白色的蛆虫。“小心。”风水先生陈文肇低低地喝了一声,手里拿着的戒尺闪电般朝着众人左侧的黑暗打过去。一道惊雷般的亮光炸起。同一时间,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响,浓烈的雷霆硝|烟气味在左侧炸开。亮光中,一道怪异的影子被从五名进入房间的驱鬼法师左侧击退。——在所有人都被尖利的笑声和头发人脸吸引注意的时候,有东西发动了攻击。【那东西在地上爬!全是血,跟被剥过皮差不多,人形的】【靠,速度太快了看不清】【要吐了……真要吐了】惊恐的弹幕在直播间涌出。风水先生陈文肇抽出那一道雷法的时候,借着短暂的雷光,卫厄和刺青降头师、另两名法师极快地瞥见了那模糊的东西——的确是个人形。浑身血淋淋的,没有头发没有人皮,半爬在地面,但姿势说不出的怪异。就像四肢的关节,全部扭曲反折了过来。“吔屎啊,什咩鬼东西。”身边的中年法师爆发出受惊的咒骂。卫厄的目光同时从陈文肇身上扫过——比起中年法师打出去的那块没用木牌,风水先生陈文肇打出去的这一记法术,不仅成功击退攻击,还在半空中留下了一片隐约的阳雷残气,把周围的黑暗逼退了些。这是很了不得的雷法水平。几乎可以和还没进入悬河副本得到‘纯虚子’传承的解元真相提并论。这说明,贵顺号董事会请来的这些人里,陈文肇的确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在副本剧情里,大概率是个重要角色。“那是什么玩意?”中年法师打着手电问。眼下,一半的手电筒照着背后人脸消失的地方,一半的手电在房间里四处扫射。进入房间的法师,除了‘阿顺’这个假天师外,其余都是多少处理过真正邪门事的,恶心归恶心,定力却都还不错,没有一个被吓发疯的。“不知道。”刺青降头师终于开口了。和为人和气的陈文肇、阴阳怪气的养诡师、见多识广主持恐怖仪式的马来巫婆不同。这位阴气沉沉的南洋降头师从被请到贵顺号起,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这一刻,这位黑衣的降头师开口,声音阴得让人发毛。“拿上吉依阿婆要的人偶,我们退出房间。”没人和黑衣刺青降头师争论。黑衣降头师说话的时候,一直待在‘阿顺’天师附近的中年法师王双忽然听到了一丝丝细微的动响。没等他响清楚,这声音哪来的,一滴血就滴到了他的脸上。血。脸上……头顶!尖利的笑声在所有法师耳边响起,手电筒灯光往上往左打的时候,一张被黑头发吊着的人皮脸从正上方的黑暗里扑出。人脸淌出股股黑血,以恐怖的速度扑向了中年法师。中年法师大叫一声。脑子里的本能要他立刻举起自己的法器,但滴落到脸上、肩膀上的黑血,却像千万根阴针一样钻进骨头里。冻得他的神经反应能力凝固了几秒。人脸扑到目前,一根根活物般的黑发丝从人脸里钻出来……飘向中年法师的脸。下一刻,这些活着般的头发丝,就会直接钻进他的皮肉。中年法师的眼珠瞪得老大,血管几乎爆炸。在头发丝抓进活人脸皮的一刹,“啪”一声,阿顺天师手里的折扇带着风声,挡在了头发丝和法师的脸中间。那扇子,刚刚被‘阿顺’法师拿去挡了不知道多少人下水,扇子面沾满粘稠的血迹。连着人脸皮的头发丝似乎只能钻进活物里,不能钻进沾满阴气尸血的东西。刚一碰到‘阿顺’天师当人下水的扇子面,那些头发丝便反弹了回去,吊着的人皮脸更是发出了一声怨毒的尖叫。下一刻,‘阿顺’天师喝了声“退”。人皮脸尖叫着往上再一蹿,再次消失在房间顶的黑暗中。固定住中年法师的阴寒同时消失,王双猛地回过神,惊魂未定地抓紧手里的铜铃铛,拼命地摇动——和一开始试探性丢出去的驱鬼木牌不同,这个从香江那里收来的铜铃铛,才是王双真正压箱底护身的法器。随着王双铜铃的拼命摇晃,一圈圈黄光从铃上往外扩散。与此同时,铜法铃表面原本就有的几条裂缝也在一点点扩大。这也是中年法师王双平时不肯轻易动用这个铜法铃的缘故。
铜法铃不是他自己师门传的,是他收来的。收到时候,法铃已经残破了。每一次动用,都会更加残旧。可以说是用一次少一次。但这会儿王双也顾不上藏压箱底的物件,刚刚的情况把他吓坏了。以前拿这个铜法铃,不用真正摇晃催动,法铃本身就已经能够震慑他遇到的脏物。没想到……没想到贵顺号上的东西居然这么凶!只是一个晚上,封灵仪式第一环造成的出事房间,就凶煞到了这种程度。要不是‘阿顺天师’刚刚及时挡了一下,他现在已经中招了。卫厄也没想到身边这个中年法师手里的铜铃居然这么有用——铃声和黄澄澄的光往外扩散,围绕他们的黑暗突然蠕动翻涌了起来,轻微地往后退。“有用,这个法器对房间里的东西有用。”陈文肇同样注意到了,惊喜地大叫,“我们快往床那边过去。”刺啦……刺啦……指甲抓挠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更加激烈刺耳。仿佛房间里从一开始就在抓着地面的人,同样听到了铜铃声,在激烈地挣扎。没有法师想在这房间久待,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同一刻,所有人全高度警惕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人影爬着的地方,刚好就是床的方向。哪怕他们不想救可能还活着的那个歌女,要拿吉依阿婆昨天晚上给的人偶,也得朝着那边过去。直播间和几名法师一并儿希望抓挠地面的女人还活着。还没变成其他的东西。咔、咔哒。似乎是察觉到他们营救活人的意图,血腥味在他们周边变得浓重。队伍里的黑衣降头师手里出现了一把奇怪的彩纸,彩纸在他手里冒出青烟。随着那青烟出现,队伍周围多出了几声婴儿哭声。手里拿着戒尺的风水先生陈文肇、另外两名法师眼角同时微微一抽——几个干巴巴的小孩虚影爬出手电筒的光束圈,环绕在他们周围,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不断张口发出刺耳的哭声。这明显,是用什么死婴练的邪术。贵顺号董事会驱魔不仅请了正经的法师,还请来了练邪术的黑衣降头师。卫厄看了这个降头师一眼。南洋降头术分黑衣降头术和白衣降头术两种,后者都算讲人性道德的正经阴修。前者为财什么都能做,练的东西更是邪得毫无顾忌。卫厄一闪怀疑昨天出房间的人影,是不是就是这个黑衣降头师。在小孩虚影的包围下,黑暗中血淋淋的爬行人影没能再进行出其不意地攻击。咔哒咔哒的响声环绕着他们,四肢反扭的血糊人形在黑暗中快速移动。只一闪,血糊的人形突然从手电光的照射里消失了。“不好。”风水先生陈文肇低喝。那东西冲房间里的另外一个活口去了——他们进来时,指甲抓挠声就停了,随后是咔哒的移动声,之后才是四肢反扭的人形爆起袭击。不难推测,在他们进来前,那东西很有可能是在……是在吃房间里最后一个活人。闯进来的法师打断了怪物的进食,现在他们不好袭击,那东西就要去先一步把另外一个活口给杀了。最后一个歌女要是死了,他们就没办法知道房间里发生过什么事。几名法师意识到不妙、想要改变法器目标,从防卫自己转到保护房间里另外一个活口已经来不及了——房间里的黑气仿佛往爬行的怪物身上收缩了一刹,手电筒灯光照射范围骤然增大。直播间瞬间看到——四肢反扭的人形突然出现在半爬在地面、黑发披散的女人身边。有若实质的黑血从‘它’身上掉下来,掉向似乎还在喘气的艳俗歌女。人形的胸腔怪异地打开,露出里头十几排密密麻麻让人恶心的牙齿。同一时间,又是一道半虚幻的人影闪过。那道人影有些惨白模糊,像是快要消散的鬼魂。鬼魂在趴在地面的活人和怪物之间挡了一下。仿佛一层冷气弥漫,人形怪物的咬合慢了半拍。一群法师里,本能最高强、最没公德的‘阿顺’天师抽出三四张能量极强的黄符。啪,一声,那三四张黄符被‘阿顺’天师精准打出。凭空亮起的一串血红咒文,把慢半拍的人形怪物缠住——那些黄符不是任何一位贵顺号董事请来法师和‘阿顺’天师交换的。完全陌生,又完全复杂强大。黄符里伸出的咒文,直接锁住了这房间里的怪物。陈文肇、中年法师对‘阿顺’天师最后一丝不大确定的怀疑彻底打消。有这么强的咒符,‘阿顺’天师,果然是法力高深,非同一般。绝不是靠行骗忽悠别人法器保存自己的半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