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了银子在手里的实诚,县丞这才转过身来,两指捏着里正的证明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然后轻飘飘扔了,又捏起那几张田契看。
“贫地!还是五亩!”看到手里的东西,县丞猛然出声,一声高过一声。
凌隐旻闻声睁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他知道越倾家是商户,要换户籍的话,买一亩地就行了。何必买五亩地,还是贫地!
纵使是要开荒,她也要有能力办到啊。况且,田税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一亩贫地一千五百钱,五亩就是七千五百钱。县丞嗤笑一声,这丫头莫不是个傻的?
越倾毫不在意对方的嘲笑,只想他赶紧办事,下午她还得回去给人家劁猪。“大人,文书没问题的话,还请大人批准。”
可惜县丞这么一盘算,当真觉得越倾是个人傻钱多的,又见她年小,便改了心思。
“你也知道,咱们前两天才刚刚集合了人马,送去了前线。整个衙门连着忙了几日,大伙儿累得那是一个人仰马翻。”县丞没接她的话,反而顾左右而言他。
“这不是批准不批准的问题,事情嘛,它要一件一件做,对不对?”
“就像吃饭,就要一口一口吃。哎~你说,是不是嘛。”
“急,是急不来的。而且,你这些文书呢,它本来不应该就这样到我这,这是底下人忙了几日,难免呢,有些懒散,然后就让你们先进来了。”
“你们这些小老百姓啊,你不知道啊,我下面呢,还有一个县丞,应该是他先看了,再递交给我……”
这人吞云吐雾着,那些避重就轻的话就这样从他敷满烟屎的齿缝间一句一句蹦出来。
越倾微微抬头,面色微冷。
这话,若是寻常百姓听了,只当他在说自己劳苦功高,而百姓办事不合规程。
可越倾听懂了,这是打官腔耍官威,变着法儿要她拍马屁多塞银子呢!
纵观整个县衙,办事毫无规矩,从上到下贪腐严重。越倾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没想到,竟然会吃了这么一个暗亏。
“你们说,是不是啊?”县丞问书吏们。
“是的是的。”
“大人辛苦了。”
书吏们连连应是。
“红彤县隶属秦州,属天永朝中部地区。北靠凉州,东临沧州。本不算贫瘠之地,却是上缴税收最少的地方之一。”
稍显清脆的少年声从越倾身后传来,在一众唯唯诺诺的附和中是那么的特别。
县丞循声望去,竟然是一个眉清目朗的俊逸少年郎。虽着布衣,却有一番难掩的贵气。
他虽年少,所言却切中肯綮。县丞莫名有一丝慌乱。
书吏偷偷抬眼看县丞,碰见县丞的目光,又赶紧缩了回去。
“黄毛小儿,三字经都读不全,也敢妄议朝廷之事?”县丞脸上挂不住,呵斥出声。
古时读书艰难,笔墨纸砚价格更是一样赛过一样,是以寻常人家,难以供出一个读书人。像李涵文那种,相当于是得了越家的再造之恩。
也因人少,红彤县但凡多过书的,县丞多少也认识。
像这种乡野出来的商户人家,更是一群下贱、低俗、无知到极点的乡巴佬,能懂什么税收?
“事难办,屎难吃。”县丞说着,越发觉得刚刚自己的慌乱有些丢人,声音又昂扬了起来。
“你这事儿不合规矩。要么呢,你就带着东西滚蛋,要么呢,就准备好东西再来。”
哼,这会子的“建议”里,只有“东西”,没有章程了。
越倾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面不改色,“四年前,朝廷便下令,流徙秦州者,可回原籍,也可就地办理户籍。着各县衙县丞亲办,县令督办。”
她虽然弯下腰,可一字一句,却能压下对方的高昂的头。
将一张张文书整理好,越倾接着说:“现我已经找到了县丞,难道还要下找主簿,上请县令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