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文钦的目光扫过人群,在谢家两兄弟身上停顿一会儿,始终没补充下文,反而转身盯着商鹤吟。
“鹤吟姑娘,天色已晚,孤的马车就停在瀚文馆外,不如您今日便乘孤的马车回国师府,如何?”楚文钦那双眸子含带笑意时,倒是更漂亮些,无端让商鹤吟想到与国师府红梅同种的白山茶。
只是不知这位太子殿下邀自己同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商鹤吟若是拒绝,往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那便多谢太子殿下。”商鹤吟先去偏房中将骑装换下,重新换上佛赤红衣袄,披上狐裘,背上囊筪,这才乘上太子的马车离开。
或许是前世商鹤吟被震下马时,时候尚早,楚文钦还没来,她便已因伤回到国师府,重伤后,她也记得楚文钦曾来找过自己。
不过楚文钦听说她受了伤,便也没有强行见她,反而给她送了些伤药。
这一世,商鹤吟并未被震下马,倒是和这位太子殿下撞了个正着。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驶到国师府门口,楚文钦跟着商鹤吟下了马车,一同进到国师府,才表明自己的来意:“鹤吟姑娘,孤今日来,是想让姑娘算一卦。”
“殿下是想为自己算卦,还是为别人?”商鹤吟穿过前厅,绕过几间偏房,进入回廊,围着府中的停云塘绕了一圈,引楚文钦进到后院的观水堂中。
观水堂修筑时特意用隔扇窗将外边桃林的风光圈住,如今桃林枯萎,倒别有一番萧瑟之意。
楚文钦坐到窗下特意设置的矮榻上,塌上一方桌案放着一个白瓷瓶,配上瓶中刚剪下的红梅枝,给整个观水堂添了几分寒意。
他抬起手,碰了下枝丫上还留有余香的红梅,声音很轻,“鹤吟姑娘,孤此行,是想为孤的母亲算一卦。”
观水堂内专门设了一方小天地可供人围炉煮茶,商鹤吟刚刚才放了些上好的雪芽仙进风炉,下一刻听见楚文钦是为自己的母亲,也是当今的皇后算卦,添炭的手不免顿了一下。
商鹤吟记得很清楚,她十六岁这年的冬天发生了很多大事,皇后薨逝便是其中一件。
“殿下想为皇后娘娘算什么?”蒸腾的热气缓缓飘起,带着茶香的气息,氤氲在商鹤吟眸中。
这一问,楚文钦沉默了很久。
上一世,商鹤吟招待过很多来国师府算卦的人,有在尚书台之乱中丧生的三位尚书令,有在贪吏案中被斩首的孟家嫡长子,有因自己曾用巫蛊之术加害于人的嫔妃……
后来登上皇位的三皇子,为了报孟家之仇而韬光养晦的孟珩,就连当今圣上也免不了要找她算国之将来,社稷之将来,甚至是圣上自己的将来。
人们信天命,所以怕天命。
所有人都想避开天命中的必死之局,却总是在无意之间朝那死局前行。
而楚文钦在上一世,从未找商鹤吟算过自己的天命。
他是个不信命的人。
观水堂静默许久,楚文钦才缓缓开口:“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