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营中军用出了些纰漏,才急急让我去清点,怎的一会儿不见,就成了这幅样子。”
裴回也蹲坐下来,两人并肩与屋檐下,外头开始点点下起了细雨,雨声清脆。
“最后一只揪甲死了,”江水木木地说,“他们原本不适合,非被我凑在一起,这才草草了了这生。”
“你可知道雌雄两只揪甲放在一起,若是不和,会有一战,一只迟早会咬下另一只的头。”
江水惊愕。
裴回接着道:“所以这两只,并不如你所想,兴许是这只雌的舍不得雄的,忧伤过度呢?”
雨声渐大,低落在地上铺了一层水,每一滴又荡开无数涟漪,耳边只剩雨声,唯觉空灵。
“今日山上,你可有话想说。”裴回定定看着江水,眼里有些怒气。
江水有种被看穿的感觉,悻悻地说:“倒是没什么,只觉你们之间有太多回忆,我似一局外人,也不好打搅了你们,不免有些空虚罢了。”
说罢,她又挤眉弄眼缓和气氛:“好了,饭菜应该差不……”
江水说着正要站起身来,右手被裴回重重拉住,一个趔趄跌坐在他怀里。
裴回无可奈何,爱抚地揉了揉江水紧皱的眉头,叹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心事尽可告诉我,我们原是夫妻,不必再相从前藏着。我与白姨一家是旧交,在西凉时,他们很照顾我。小哈是他们的女儿,白姨虽说你们相像,可我却不尽然这样想。小哈比你要莽撞些,冒冒失失就上战场,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说到这里,裴回轻笑:“她就像是一个弟弟,头发还没长全,拿起刀就与我拼命,她若能活下来,应是巾帼。”
说罢裴回拍拍江水的头:“你们从小经历不同,你多了许多谨慎与小心,骨子里是一样的冒失,你却更为周到。在茶馆里当伙计,你比起那些男子毫不逊色;在京城管理茶楼,你也事事亲力亲为;依你的鬼主意,侯府应是可以逃出去,但你考虑太多没有逃;我处处骗你,你却也嫁了进来,因为你怕。”
“你知道自己力量不够,你有想保护的人,只得妥协。我这才能顺利娶了你。我喜欢的,是那个敢作敢为的江水,是能靠自己混的风生水起的江水,不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宋冬华。你若对我不满,劈头盖脸骂过来便是,我不会还手。”
被这真诚的表白打动的稀里哗啦,江水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奶嘟嘟的小嘴里蹦出:“裴回,你混蛋!”
她的疑虑,她的退让,她的防备,裴回都看见了。江水如同一只刺猬,稍感敌意,便会退后。他只有一件一件脱下铠甲,也卸去了江水的抵抗。
都城门紧锁,时刻警备,谁能突围成功。总要先有人卸下防备,将真心放于面前,冒着万箭齐发的危险,敲开她的心。
裴回俯身堵住了江水的话,江水也毫不逊色,将他嘴角咬破,又低低抽噎。
斜月沉沉,雨声依旧。这一吻,带着泪与血,带着过去的记忆与未来的向往,是两个人的和解与交融。
这一次,裴回少了野蛮的入侵,随着潺潺水流,温婉细腻。
屋内点了松香,清新而雅致。雾色氤氲,远处江边波涛汹涌,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缠绵悱恻,落月摇情。晚饭狠狠推迟了三个时辰才上桌。
“哦,江山要回来了,打了胜仗,立了大功。”裴回面无表情一边往嘴里夹菜。
怎么每次有什么事情都会被这种事情给耽误啊,江水尴尬。
“那可太好了,不过哥哥有受伤吗?他还能赶上嫂子临盆吗?”江水聊起自家兄弟,话匣子就打开了。
这些裴回哪知道,江水被裴回狠狠盯了一眼,便乖乖夹菜,不再吱声。
她知道江山回来了,裴回定是会让自己见上一面的。
吃饱喝足后裴回又上瘾了,外头雨声渐小,江水心情也转好,遂顺了他的意。
还好这小子知道第二日需上朝,没有过多折腾自己。
迷迷糊糊中,江水仿佛还说了一声:“裴回,好像嫁给你也不错。”随即又钻进他温热的怀里。
也隐隐听见裴回答复她:“还好我先提亲,不然便宜了余文那小子。”
月落日升,雄鸡叫日,怀里的姑娘还睡得沉,紧紧抱得裴回脱不了身,也不愿起。
裴回生生在这温柔乡内磨蹭了半晌,穿了衣裳,饭也来不及吃,直直奔马上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