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通镖局的人打探到宋涛下落的时候,他正在定壤县的一家赌坊里赌钱。对于宋涛来说,其实在张二河之后,史苏平已经派他去过几次山西了。所以,宋涛也算是轻车驾熟。尽管按照史苏平的意思,要尽快赶路,早去早回,可他白天紧赶慢赶,但每到一处还是忍不住进城玩上两把。今日路过定壤县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已经数日没有赌钱的宋涛自然是有些忍不住了,于是也不顾其他人的反对,直接带着人进城去了。每次去山西买炭,除了宋涛之外,史苏平也会安排一两个护卫,以及其他下人,总共大概会有十几个人。但除了宋涛和护卫之外,其他下人都不是史苏平家中的下人,而是外面请的人。宋涛今天的手气不错,虽然一开始输了一些,但后来却是越战越勇,总共赢了几十两银子。而这宋涛倒也知道轻重,也就玩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结束了。因为赢了银子,他便带着护卫和那些下人去喝酒。很快他们便都喝得伶仃大醉。趁着夜色,有个人影潜入了他们的房间。将他们的随身之物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后发现,在那个护卫的贴身之处有一些银票,总共有千两左右。在宋涛的身上则是有着一张百两的银票以及一些碎银。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而宋涛他们暂放后院的板车,也有人检查了一遍,但依旧是没有什么发现。此人自然就是徐镖头派来的人。他原本想着用迷药将宋涛等人迷倒之后,仔细搜查一番。在他们看来,若是史苏平一直是以这种方式来传递消息,那宋涛他们的身上一定有着密信之类的东西。可是,他们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书信或是什么特别的东西。随后,他们在商议了一番之后,决定先按兵不动,继续暗中跟着宋涛等人。今日对于他们来说运气不错,正好宋涛他们喝多了,否则的话,若是用了迷药,恐怕会引起怀疑。而那些镖师也更加肯定陈安晏追查的方向。因为倘若只是单纯的买炭的话,直接去大同便是。从京城到大同差不多五六百里,若是脚程快的话,往返只要二十天左右。可从宋涛他们的行程来看,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沂州。从京城到沂州有将近九百里,怎么看都不合算。到了第二天,宋涛他们果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说这里的酒后劲挺大,一个个喝到后面就不省人事,直接一觉睡到天亮。这宋涛虽说好赌,但也算是知道轻重,一早便出城继续赶路。而且,他们并没有进沂州。在距离沂州还有十里左右的时候,他们一行改道往北,又走了差不多五十里到了原平县。他们赶到原平县的时候,天色已晚,正常来看,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可是,那城门官得知宋涛他们的身份后,竟然直接打开了城门,让宋涛他们进去了。若不是那几个镖师轻功不错,而且这原平县的城墙并不算高,否则的话,他们恐怕会丢了线索!在这原平县的城东有一条炭街,虽然到了晚上,但这炭街上倒是还有不少人在忙碌。进城之后,宋涛并没有去找客栈,而是直接带着人去了炭街。付了银子之后,他们便将板车留在了那里。不过,在临走之前,宋涛将史苏平的一份手书交给了这里的管事。万通镖局的镖师也看过这份手书。说是手书,但实际上跟信件有些相似,上面写了他安排宋涛来原平县购买木炭,注明了数量。他们原本以为这应该是交给这原平县的父母官的,为的是挑选一些上好的木炭。因此,万通镖局的镖师看错之后也是嗤之以鼻。不管怎么说,史苏平乃是当朝一品,买点木炭竟然还要用这种方式,着实让人觉得可笑。可是,在见到宋涛竟然将这手书交给了炭街的管事,这倒是让他们觉得有些可疑。这炭街的管事乃是衙门里的一个小吏,宋涛只需表明身份,此人就应该能心领神会,多送上一些也属正常,根本就犯不着专门写一份手书。因此,万通镖局的镖师兵分两路,一边继续监视宋涛等人,一边则是监视那个炭街的管事。宋涛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从炭街离开之后,其他人都回了客栈,毕竟今日赶的路要比平日里远了一些,所以也都早早地去休息了。至于宋涛,他则是又带着两个同样好赌之人去了当地的赌坊。再说另外一边。那个管事拿着那份手书直接去了里屋。就在那镖师以为是他们大意,猜测那手书之中有什么秘密的时候,却是见到那个管事又出来了。出来之后,这个管事直接去了后院。前来买木炭的板车都放在了这里,宋涛他们带来的板车也在这里。按照正常的买流程,虽然要先将板车送到这里,但实际上装车并不是在这里。不管怎么说,这炭火乃是易燃之物,一般来说,这木炭在城外的土窑烧制好之后,便会运送到城外专门存放木炭的库房。板车到了城里之后,炭街的人就会在那些板车上做上标记,再将板车拉到库房装炭。装好之后不会再拉到城里,而是直接留在库房。炭街也会给买炭之人一个标记,等准备带着木炭离开的时候,便能凭着跟板车上对应的标记拿回板车直接离开原平县。一般来说,板车上的标记,其实就是以细小的木炭为笔,在上面写上一个数字而已。因此,在那几个镖师看来,这管事应该就是来给宋涛他们的板车做标记的。只是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这管事毕竟也算是个小吏,这等小事应该用不上他亲自去做才是。就如他们预料的那般,那个管事很快就在宋涛他们的板车上做好了标记。不过,这管事在给这些板车做好了标记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指着这些板车,口中还念念有词,似乎是在数着什么。就在他数到其中一辆板车的时候,只见他直接上前,将这辆板车的轮子卸了下来。对于大部分板车来说,下面是一根木棍,两边连着两个木头做的轮子。但也有的用的是铁棍。虽说相比之下车会更重一些,但若是常走远路的话,会更加耐用。宋涛他们的板车用的就是铁棍。那个管事在卸下了轮子后,在那根铁棍上摸索了一番,不一会儿,竟然将这铁棍一分为二。而这铁棍的中间,竟然有一节的空的。那个管事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书信后,立刻藏在了怀里。随后又将这铁棍重新连在一起,最后又将车轮装了上去。万通镖局的镖师们根本没有想到,史苏平竟然会在这板车下面的这根铁棍上做手脚。在商议之后,他们决定继续监视。若是在这个时候出手,虽然能立刻看到那封信的内容,但必然也会打草惊蛇。而那个管事在拿到那封信后,很快就离开了炭街,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到了城门口的时候,也不知道他给城门官看了什么东西,那城门官立刻打开城门,让那个管事出了城。见到那个管事出了城,旁边立刻有两个人冲了出来,说是有急事也要出城。那个城门官根本不理会。而在被问到那个管事为何能出城的时候,那个城门官却是冷笑着告诉两人,那可是贵人府上的人,自然能出城!听到了那个城门官的话,那两人也只能悻悻离开。万通镖局的镖师找了隐蔽的地方翻出了城墙后,也立刻朝着那个管事追了上去。虽然用布包住了马脚,但此刻天色已晚,为了不被发现,他们也不敢跟得太近。而他们在城门口听到的那番话,已经让他们猜到了一些。那个管事出城之后一路往南。用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总算是到了沂州城。跟在原平县的时候一样,虽然此刻已经快到子时,但在见到来人是那管事后,沂州城的城门官还是立刻打开了城门。这个管事进城之后,又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七拐八拐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座府邸的前面。靠着门口的两个灯笼,能依稀看到后面牌匾上“燕王府”三个大字。这里正是燕王李丰年的府邸。而那两个镖师的脸上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李丰年的封地是山西,尽管山西的省城是太原,但李丰年常年都住在沂州。那个管事应该是燕王府的人,所以不论是原平县还是沂州城的城门官,根本就不敢阻拦。如此看来的话,那史苏平背后之人就是这燕王李丰年。陈安晏看着徐镖头送来的消息,倒是没有感到太意外。在这之前,陈安晏已经查过了史苏平在最近这些年的活动情况。他发现,这位左都御史除了每年都要数次派人去山西买炭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再加上那张二河的突然失踪,陈安晏便猜测史苏平应该是在跟山西有联系。在这之前,陈安晏猜测史苏平背后之人至少是一位封疆大吏。可山西既无总督,也没有将军驻防。虽然山西巡抚同样也算是封疆大吏,但陈安晏自然不会相信一个从一品的左都御史会听命于一个正二品的巡抚。而山西乃是燕王的封地,所以陈安晏自然而然地猜到史苏平的背后,应该就是李丰年。可是,这李丰年为何要这么做,陈安晏有些想不明白。若是为了皇位的话,当年他就算是在苏州杀了李彧,也无法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