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下精锐一共就千把人,我怎么可能不认得你们!”
他伸出手指,“你,在城墙脚下跟我一起吃过饭!”
“你,前两年娶了老婆,生了儿子,我还给你带了两斤肉!”
“你,前年负伤,足足养了一年伤,才重新回来!”
“你,”他指着领头推人的那个军士,“去年累获五个人头,升了伍长!”
被指到的几名兵士听了,喜笑颜开,纷纷笑道:“使君竟果然都记得我们!”
“承使君大恩,我等敢为使君效死!”
旁边那一家人面如土色,原来这些人都是这幽州刺史的亲兵,自己这一家,算是完蛋了!
袁熙却是冷笑一声,“我承受不起!”
“我还记得,你们在跟着我之前,和他们一样,也是流民!”
“怎么,如今发达了,就看不起人了?”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军士听了,骤然间脸色僵硬,噤若寒蝉,站在那里呆呆说不出话。
袁熙越发愤怒,“等会先生来了,若这老者有三场两短,谁动的手,谁自己了断!”
“死了之后,你的老婆孩子,我替你养着!”
众人这才知道袁熙是真的发火了,连忙双膝跪下,连连叩头。
那队夫妇和远处围观的流民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他们看得出来,好像这年轻的刺史,并不想包庇自己手下军士?
袁熙怒气未消,在地上走来走去,先前他觉得,此世想要兵士卖命,只能是用财货军职收买其心。
而教化其明白阶级压迫什么的,则是需要长期的时间,需要先开了民智,再慢慢让其寻找归属感,短时间内并不具备可操作性。
而且自己本就是士族,暂时也需要依靠士族办事,他总不能教育兵士百姓去反士族吧?
所以袁熙在这种矛盾中,就将这些事情暂时搁置了下来。
但如今看来,完全放弃思想工作,并不可取。
至少对这些原先是流民的兵士来说,他们富起来后,也会转头歧视流民,和地主商人成为士族时候,鄙视商人一样道理,都是挥刀向更弱者。
这是人的通病,千百年来都无法改变,但袁熙却觉得很不舒服。
起码对他来说,他虽然自忖远远不如岳飞,但练兵是以对标岳家军为目标的,如今看到自己麾下兵士都是这副德行,怎么能不生气?
这生气大半来源于他对自己的愤怒,是因为他醒悟过来,是自己急功近利,忽视了对兵士这方面的努力,先前拿什么封建社会做借口,完全就是逃避。
同是封建社会,岳家军戚家军不一样做得很好?
在众人尴尬的沉默中,华佗背着药箱匆匆赶了过来。
他不及向袁熙说话,便跪在老者旁边,先探了鼻息,又掐了脉搏,后翻看了眼皮,便从药箱中取出几根银针,在老者头上连续下针。
众人屏气凝神,过了片刻,便见老者眼皮一抬,缓缓张开了眼睛。
围观众人不禁同时发出低低的欢呼声,皆是面露喜色,他们感同身受,要是自己也落到如此境地,自然希望有人救治他们。
然而华佗的话却又让他们心提了起来,“这位年纪大了,这下摔得不轻,可能后面行动会有所不便,所幸倒是没有骨折之类。”
“如今至少要静养数月,但之后恢复成什么样子,谁也难说。”
袁熙听了,让人找来一辆板车,将老者抬了上去,对夫妇两人说道:“劳烦两位跟着到蓟城,我会找人安置,其间吃穿用度,我自会派人送来。”
夫妇两人相视一眼,低声连道不敢,心里更加惊讶。
此时田豫赶了过来,他已经听旁人说了事情经过,就见袁熙转头对他道:“国让,你是监军,你来说说,这事情如何处置?”
田豫犹豫了一下,说道:“无故打伤百姓,打二十军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