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听潮陡然从深思中惊醒过来,轻轻拍一下她的头,轻若无声的叹息:我不和人为难,别人也要和我为难的。他振作一下,忽然抹去刚才的迷茫之色,轻叹道:丫头,无论如何,我总不与你为难就是了。
秋沁好看着他清瘦深沉的面容,心里居然莫名地升起一丝亲切之意。她深深吸一口气,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布衣哥哥,丫头丫头的好难听哦,我叫秋沁好。
山间渐渐冷了起来,江听潮重伤失血之下,打了个寒颤。秋沁好连忙为他披上外袍,江听潮微微点头致谢。他伤后甚是困顿,过一会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秋沁好在附近走来走去,采了些野果打算喂他。
忽然,远处传来老城主和几个秋家子弟的呼叫声:沁好,沁儿,你在哪里?
秋沁好犹豫一下,没有答应,一路小跑着奔到江听潮身边,把采到的野果小心放在他身侧,这才悄悄离去。
她看出江听潮对众人都有戒备之意,不希望父亲发现他,走得甚是小心。但秋老城主武功何等高明,耳力自然敏锐异常,听到林中动静,喝道:沁儿,是你吗?三两步急奔而来。
秋沁好吃了一惊,还来不及躲藏,老城主已奔到她身边,眼见她衣衫狼狈,还露出两截晶莹洁白的小腿,不禁面色大变,喝道:沁儿,你这是怎么了?
秋沁好愣了一下,一时间结结巴巴竟说不出话来。秋老城主向来驭下甚严,对女儿也是要求严厉。她在老父积威之下,原是怕惯了的,这时自顾形容古怪,又挂着树丛中昏睡着的江听潮,只怕父亲当真如他所言,为了那金矿图悄悄杀了他,一时间进退失据,甚是狼狈。
秋老城主见女儿答不出来,心下大怒,再看到草地上隐约几点血水,顿时想到一些极为可怕之事!他怒极之下,一颗心几欲炸裂,颤声道:沁儿!沁儿!你你快说!
这句话到后面已声色俱厉,异常洪亮。他眼看女儿神情惊慌,眼睛有意无意瞟向身后树丛,心下一动,冷哼一声,大步走过去。
秋沁好大惊,叫道:爹!一把抱住他臂膀。秋老城主大怒之下,一甩手扔开女儿,秋沁好跌跌撞撞飞了出去,险些撞上大树,勉强稳住身子,跟着跑了过来。眼看秋老城主直奔江听潮藏身之地,一颗心顿时提到喉咙口来!另外几个秋家子弟眼见情形不对,交换个眼色,也跟了上去。
秋老城主方自走过去,忽然愣在当场!却见江听潮长袍微敞,在草地上坐起,看到秋老城主,他微微点头道:秋城主,人生何处不相逢,一边说,一边缓缓站了起来。
秋老城主看看江听潮,再看看秋沁好,又看看地上隐约的血水,脸色变了又变!他胸膛激烈起伏,竟是说不出话来。他心思激烈起伏之下,眼见女儿苍白着脸,悄悄走了过来,心里在越发愤怒之极,就如烈火焚烧一般!盛怒之下,厉声道:天刀之主,你虽武功高明、势焰通天,如此作为却为君子不齿。
江听潮眉头微皱,看了老城主一眼,并不分辨,淡淡道:哦?秋老城主见他神情淡漠,越发愤怒,看着女儿苍白稚嫩的脸儿,心下又是一酸:苍天啊,沁儿才十二岁,就遇到这等事情,却要她以后如何嫁人!他见过江听潮对付六大神刀的手段,毕竟忌惮此人武功绝伦,勉强忍耐,沉声道:阁下若对小女有意,就该好生三媒六聘。此言说出,他自己也觉羞辱之极,可为了女儿的幸福,再多的难堪也只好忍了。何况,女儿若能嫁给天刀之主,黄金城就有了一个势力强大的依傍也许,这是好事。
秋沁好闻言大窘,这才知道爹爹竟是全然会错了意,不禁脸儿涨得血红,颤声道:爹!羞得再也说不下去,心头却忍不住砰砰乱跳,也不知江听潮会说出什么。
江听潮嗯了一声,打量一下秋沁好,神情若有所思,秋沁好看着他沉静清淡的脸,心头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江听潮忽然抬起眼睛,直视秋老城主,缓缓道:对不住,我自幼定亲,已有妻室。
少女心头如一道焦雷劈过,陡然哭倒在地。她在草地上沉闷地低声哭泣。一道阴影缓缓移了过来。她抬起头,看到父亲高大威严的身影。秋城主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一分痛苦之意:沁儿,你在做什么?
他的眼睛直直看着草地上江听潮冷峻的眼神,再看看女儿悲伤稚嫩的脸,嘴角痛苦的绷紧了。忽然伸手,缓缓按向腰间长剑,沉声道:阁下如此羞辱秋家,秋某纵武功不济,也要拼死一战!
秋家子弟听了城主之言,齐齐答应一声,也叫道:不错,江听潮,我们今天和你拼了!
江听潮的脸还是那样冷酷沉静如石雕,并不开口。秋沁好看着他,忽然明白,江听潮宁可让秋城主如此误会他二人的关系,却不肯说明真相,只因他不愿被秋城主知道自己受伤的事。
她心头不禁怨恨起来:这个人好可怕!他这样什么也不说,爹爹岂非真以为我和他有甚苟且之事。正待不顾一切开口,忽然想到:不成,我这样一说,他只怕走不了啦!我会害死他。想到这里,紧紧咬住牙关。
江听潮注意到她口唇微动,眉心一皱,叹道:秋姑娘,你今日累了,还是睡一会的好。随手拂出一记指力,正正击中她睡穴。秋沁好一声不吭倒下,心头模糊地拂过一丝悲哀:他信不过我,他以为我会出卖他。她就这么陷入一片毫无感觉的黑暗。
秋老城主原本激愤之极,眼见江听潮这一记无声无息的隔空点穴,武功之强有若鬼魅,他心头剧震,有如冷水淋头,满腔烈火也被浇成乌有,心想:我老都老了,自然不怕死,可族中子弟却不能遭这魔头毒手。我秋家经历大劫,如今有了金矿图,才有几分中兴指望,若为一个女儿误了大事,我如何对得起秋家列祖列宗?
他想到这里,顿时冷静下来,再不看秋沁好一眼,沉声道:天刀主人,你且说,今日之事如何交待?
江听潮静静看了他一眼,目中泛过一丝刀锋般的讥诮之色,秋老城主忍不住讪讪低下双目。
江听潮嘴角泛出一丝笑意,缓缓道:不错,今日之事,我亏欠令嫒甚多。既然如此,日后令嫒可要求天刀流为她效劳一件事,以为报答。
秋老城主闻言愣了一下,他知道天刀主人一言九鼎,女儿虽做不成天刀流主母,得他一句承诺,也是获益良多。他想了一下,微哼一声道:天刀主人,念你也是当世豪杰,秋某不愿与你计较,就此别过!山高水远,后会有期。说着,横抱起女儿的身子,带着秋氏子弟匆匆而去。
他疾行之中,额角滴下一行冷汗。秋老城主这才知道,刚才鼓起勇气与江听潮谈判之际,早已汗透重衣。
江听潮一言不发傲然直立,看着秋氏众人消失在远方,忽然长长吁出一口气,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他低头一看,胸前长袍敞开,秋沁好为他裹伤的粉色衣裙已被血浸成一片鲜红。
他苍白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容,轻叹道:小丫头,这个人情,我可欠得大了。随即一咬牙,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心想:明日约战左清风,绝对不能不去。骈指点了自己身上几处大穴,勉强提起精力,就这么跌跌撞撞掠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