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盟主卖狐狸讹来一百万两黄金的福,诸多小门派终于得到了重建资金,散修们亦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数月后,尉迟锐用灵力将坍塌的岱山重新垒起大半,勉勉强强形成了个山的样子,然后在原来仙盟的遗址上,盖起了一座新的褪婀。
没有人比尉迟锐更熟悉这座庞大建筑的内部构造。他跟宫惟凑在一起,复原了当初的图纸,连各种暗门和密道都标得清清楚楚。新褪婀建起后,里面的寝殿宫室、花园长廊,乃至于一草一木,都跟原来没有任何不同。
只少了一个人――应恺。
那个装束简朴、两袖清风,一把青铜古剑威震天下,不论对什么人都温和礼待有加的盟主,再也不会回来了。
很多人对应恺观感复杂。他飞升后立刻开始灭世,但最开始建造通天大道却是玄门百家人人有份的;他制造了那么多恐惧和灾难,但最终又赔上性命和神格,给了罪魁祸首鬼太子狠狠的一击。
因为这种种复杂的原因,最终仙盟内部默认了不给应恺任何死后仪式,包括不下葬、不立碑、不设衣冠冢。专门记载历任盟主的石碑林里也只是简单刻上了应恺的名字和生卒年,其余生平一概寥寥,想必再过个几十年,世人对这位盟主的记忆就会淡化到只剩一个名字的地步了。
只有褪婀内,在尉迟锐的坚持下,还是保留了应恺生前的书房。书房里一笔一纸都完全复原了当年的情景,仿佛推开门就能看见那个深蓝葛衣、年轻俊朗的男子,认认真真地坐在案后批阅永远也批阅不完的文书。
“你说以后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变成应恺那样啊?”褪婀落成的那一天,尉迟锐站在书房敞开的门口,出神半晌后突然冒出来一句。
宫惟盘腿坐在他身后的长廊扶手上,一边用牙磕核桃一边懒洋洋回答:“不会的,你想开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行。”
尉迟锐悲伤地道:“可昨天我被澄风硬逼着看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文书……”
剑宗尉迟锐的生活里只有三件事,练剑,睡觉,搜集各种赞美他的话本。对他来说看两个时辰文书还不如去找鬼太子打两个时辰的架,长孙澄风一定是用了非常可怕的手段,才让尉迟锐被迫就范了。宫惟正欲安慰他两句,这时身后却突然飘来了长孙澄风急匆匆的声音:“实在对不起啊白霰,你能帮我在巨鹿城多守一个月吗?恐怕中元节也回不去了……”
宫惟和尉迟锐一齐回头。
只见远处长孙澄风正背对着他们,疾步走过回廊,身侧如影随形地漂浮着一个千里显形阵,阵中赫然是双手抱臂的白霰,听声音不是很开心:“可是澄风大人,你都已经两个月没回家啦。”
长孙澄风精疲力尽地叹了口气:“盟主继位大典尚未准备完毕,褪婀旧址的废墟还没清理干净,还有被埋在废墟下等着抢救的典籍、密卷、字画、法宝……”
“新选出来的盟主不是剑宗吗?”白霰狐疑道,“澄风大人,你没骗我吧?”
“真的没有!我怎么会骗你!我只是被坑在这儿了!……”
长孙澄风赌咒发誓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半晌宫惟回过头来望向尉迟锐,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要不你还是给自己一点压力吧。”宫惟委婉地道,“万一把长孙澄风逼成第二个应恺就不好了,虽然他不见得会飞升,但他会做兵人啊。”
尉迟锐:“……”
尉迟锐深深地望向书房,发自内心地颤声道:“我想应恺了。”
宫惟不由唏嘘:“澄风比你还想呢。”
“应恺还没出生吗?”尉迟锐第一百零八次绝望地问。
应恺那把灭世之火造成的破坏力,虽然没法跟九千年前灭世之战相比,但也不可小觑。宫惟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为罹难民众一一清算好功德、安排好投胎;受损严重的临江都和遂城共计花费白银八十万两才修好,这钱不用说,又是沧阳山首富徐霜策出的。
虽然一切伤害都被减轻到了最小,但并不代表应恺要受到的惩罚也能因此而减少。
为了偿清罪孽,应恺起码要病痛缠身地轮回好几次,而且第一世很可能会投进畜生道。宫惟本来都做好应恺第一世投胎成猫狗的准备了,结果徐霜策在鬼垣不由分说劈手一砸,把应恺的魂魄随机砸进了转生口,导致现在就跟扔骰子一样,完全无法预测应恺跟宣静河两人都投胎成了啥。
宫惟遗憾地摇摇头:“那阵子死亡投胎的人太多了,鬼判官说转生井出水口被堵了,怕是要再过一阵子才能排到应恺跟宣静河呢。”
……多么现实的理由。
尉迟锐沉默片刻,提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徐霜策的手气好吗。”
宫惟正色道:“那当然,徐白一切方面都是最厉害的!”
尉迟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从容道:“你双修把脑子修坏了吧,一切方面都最厉害的难道不是我吗。”
宫惟正要据理力争,这时却只见尉迟锐望向他身后,脸色一变就要溜。但他还没来得及溜几步,就被凌空飞来的兵人丝嗖嗖几声缠住了脚,差点当场摔个嘴啃泥。
宫惟回头:“澄风?”
长孙澄风匆匆赶来,仍然拽着兵人丝不松手,对宫惟行了一礼:“镜仙大人。”然后扭头对一旁竭力挣扎的尉迟锐:“盟主大人。”
盟主大人兀自倔强:“继位大典的流程我已经看过了,文书也批好了,今天下午要练剑……”
长孙澄风哭笑不得:“刚才修士来报,清理原褪婀废址时从地下挖出了一物,众弟子不敢擅专,要请盟主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