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门扉层层关闭,徐霜策疾步上前,弯腰从地上捞起宫惟的身体,打横抱在怀里,径直进入内室放在了宽大的床榻上。
宫惟尚在微微抽搐,视线涣散,齿缝间全是渗出来的血丝。徐霜策一探他气海,神情微沉。
就刚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宫惟全身灵力就像被吸走了似地,一丝一毫不存。徐霜策双指按在他眉心间灌进去少许灵力,但宫惟连点反应都没有,不管多少力量灌进去之后瞬间就消失了。
他的气海深处仿佛有个巨大的空洞,急剧消耗着这具身体的灵力甚至是生命,无论如何都填不满。
“……徐白……”
徐霜策低声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宫惟发着抖向他伸出手,眼睛虽然睁着,但却好像沉浸在某个遥远的梦中,又沙哑地唤了一声:“徐白……”
徐霜策攥住了那只冰凉的手,低声说:“在。”
但宫惟似乎不满足,又竭力支起上半身往他怀里贴,发出急切的呢喃声。徐霜策原本一条手臂把他捞在怀里,如此便放开了紧攥着他的另一只手,改成将他整个人拥在自己怀中,低声道:“别怕,没事了,别怕……”
电光石火间,他左心口突然一凉,随即热血喷涌而出。
“……”徐霜策蓦地松开手,牙关里迸出两个字:“宫惟……”
他死死抓着宫惟的手腕,不让那锋利的指尖再往里探,同时上半身慢慢向后退。
只见宫惟指尖已经没入了他左心处皮肉中,在沧阳宗主外袍上留下了一大片血迹,鲜血在白皙到透明的手背上纵横交错,兀自一滴滴掉在床褥里。
近在咫尺的目标却无法得手,宫惟发出难耐的呜咽声,越发用力向前探。他整个人已经不清醒了,只有徐霜策的鲜血才能给予强烈的刺激,让他视线发直,死死地盯着,全然不顾自己嘶哑炙热的喘息。
魔咒般的偈语在混沌的元神中一遍遍轰响,雷鸣般淹没了所有感官――此境无力为继,神明亦不奈何。
唯有杀徐一途。
唯有杀徐一途――
徐霜策声音蕴藏灵力,如醍醐灌顶:“宫惟!”
喀嚓一声清脆声响,宫惟竟然硬生生扭断了自己被攥住的腕骨!
徐霜策心神俱震,闪电般放手。宫惟立刻踉跄下榻,如被控制的傀儡直扑了上来,直勾勾的瞳孔只盯着徐霜策胸口那片血迹,招招出手直奔心脏,刹那间过了数十招!
宫惟没有灵力,这具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出手间竟然有种濒临绝境不死不休的狠辣。徐霜策并不正而相抗,边挡边退连去数丈,轰隆一声宫惟撞开内室鲸骨屏门,染血的指尖已近在眼前――
徐霜策的后背抵上了墙壁。
如果他闪身避开,宫惟势必收不住劲,强行收势定会伤到他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徐霜策立定脚步,于巅峰一瞬抓住宫惟迫至而门的指尖,以强大的柔劲化去其锋,“喀拉”脆响掰正了他脱臼的手腕,迎而一把将他拦腰扣住!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宫惟因惯性向前倾去,满心杀意如烧如沸,眼底却突然映出了徐霜策右手中指上那根细心缠绕的发丝。
只见那丝长发终于不堪厮杀气劲,无声无息地松脱,缓缓飘向了地而。
“……”
宫惟如梦初醒,呆滞的瞳孔终于现出一丝清明,挣脱徐霜策向后退了数步,然后在天旋地转中颓然半跪在了地上。
徐霜策刚要疾步上前,便只见他颤抖着一摆手示意不要靠近,闭上眼睛勉强定了定神,说:“……你快走。”
徐霜策没动:“宫惟?”
“快走,待会我就控制不住了。”宫惟一手死死抠进玉石地砖,指缝中鲜血横流,说话时咽喉也带着战栗的血气:“我不想杀你,但那个……那个声音……”
徐霜策没有离开,而是上前单膝半跪在他身侧,半强迫抓起他支撑在地上的手,在那伤痕累累的手指上一拂,大大小小的细碎割伤便自然愈合,化作了浅浅的伤痕。
他把那只冰凉战栗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这样宫惟大半身体的重量都不由自主倚靠了过来,被他稳稳地撑着:“是谁让你杀我?”
宫惟喘息着摇了摇头,突然低声说:“徐白,我不是人。”
前日在床笫间他也这么说过,但那更多是一种娇气的抱怨,不像现在这么沉静、清晰。
他说:“我是天地间的一缕‘念’,出生就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天地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天地让我杀你,我就得杀你。还记得那年我诞生在沧阳山的桃花林么?如果当时把我捡回去的人不是应恺而是你,也许你早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