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曲甘绫了解小说原主在钱府经历过的悲惨生活,因此也对钱老的过往故事有所耳闻。
他三十七岁中举,四十岁任知州典簿佐吏,在这之前,他家中穷困潦倒,靠原配妻子买卖豆腐过日子并供他读书科举。
他自命不凡,尽管年年不中连连落榜,却从未向俗务世情低头,终于在历经长达十八年的岁月蹉跎之后,正值中年的钱帧钱官人终于通过乡试,成了石门镇唯一出人头地的秀才。只是那时,原配妻子不堪生活重负,早已带着孩子和离回到了娘家。
入仕之后钱帧摇身一变成为人上人,四处宣扬那糟糠之妻不知好歹,嫌贫爱富。并很快就迎娶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纳妾买奴更是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曲甘绫默默地瞧着这个七旬老人,情绪不明地勾了勾唇角:“钱老可听闻上游在建大坝突然坍塌的消息?”
钱帧捋动长须:“听过,只是普通的工程事故罢了,这与你说的祸事有什么关系?”
一个会在瑕疵构成后拼命找补的人,曲甘绫赌他余生一定会将更多的心思放在未雨绸缪之事上。
曲甘绫再次揖礼:“蜀地地势特殊,比任何地方都要依仗土地过日子。这一路走来,我见田间庄稼半青不黄,未呈荒芜之景,但也远未达到丰收之象,可谓是半死不活。官府主持修建大坝,可见他们也明白若想改善眼下困局,水利
工程乃为重中之重。可惜这工程说塌却就塌了……”
“我们可以简单做个假设,官府若是对工程置之弃之,蜀地的农事将会是何光景?农事与水利陷入恶性循环,蜀地饥荒爆发,官府对上对下恐怕都无法作交代。”
“倘若官府立刻着手重修水利,那么银钱又从何而来?如今刚过谷雨,正是庄稼慢长之际,若上报朝廷调拨工款,朝廷派人调研,州府攥写事故邸报,朝中再出现些个推诿扯皮,一来二去,今年的秋收可就错过了。”
钱老年轻之时也在知州身边料理过不少类似的麻烦:“你是说,官府会选择在州府范围内征加税收?”
曲甘绫摇头:“年初正是百姓投入之际,如今年岁早已经不复从前,为防止民变,征税乃是下策。州府最大可能的措施应是变着方的‘纳捐’,他们或许会顾忌达官显贵,可面向地主、乡绅、商贾这样无实权的有钱人……钱老,修建水利可不是小数目,岂不相当于是扒皮抽筋一样吗?”
林管家在边上旁听,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爷年纪大了,这些年来对外欠缺走动,可他管理钱府内外事物,没少和官府幕僚、富贵人家打交道,难怪前阵子县衙的差役每隔两日便前来考察一番,原来竟是有大动作。
老爷致仕之后靠兼并良田才有的今日,这身份一层又一层,可是每一道都撞在了纳捐的
板子上呀。
“老爷……”
钱老是有些居安思危的习惯在身上的,立刻听得出来这丫头所说之逻辑,“但是……你与我说这些到底有何用意?”
曲甘绫身板站得笔直,终于进入主题。
“钱老既是在我身上花了钱,可否将那二两银子转当做买卖的预支定金?”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三日之内,我愿奉上十两雪花银,为钱老稍稍弥补即将被‘征捐’而去的些微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