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陛下效力,累胖了,没办法。”位列十天干末席的昭阳君全然看不出是拱辰卫中的高手,说是暴富之人贪食生病也不为过。
然而拱辰卫中绝无等闲之辈,阿芙猜测,这昭阳君应当修炼了某种秘法,只是走火入魔,导致身体肥硕不堪。虽然此人是近两年才列席拱辰卫,但已经为内侍省办了几件大事,所用手段极为酷辣残忍。
偏偏这昭阳君极好女色,倡优妓女他看不上,就喜欢那些嫁做人妇、甚至是怀有身孕者。至于经过他玩弄的女子,就算侥幸不死,下场往往也是极为凄惨。
要知道内侍省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为了招揽阿芙,可以特地准备一处村落,提供给阿芙吸血。而为了满足昭阳君那病态嗜好,想来也没少作孽害人。
然而自从昭阳君见到阿芙,便恬不知耻地大力讨好。阿芙不在意他人目光,但也对这位昭阳君无比厌恶,仿佛踩到狗屎一样,恨不得将其远远甩开。
“这是我此次外出办事,顺路采买的酒器,叫‘幔卷荷’。”昭阳君从身后小囊中取出一个布包,掀开后是一枚玉质酒盏,如同荷叶舒展半开之态,以承接雨露的方式盛酒。
“这幔卷荷乃是由隐居山东的玉雕大家所制,用其盛酒,方圆荷香四溢,能消暑气,乃世间酒器极品!”昭阳君恭敬奉上。
阿芙本不愿接过这种礼物,但她转念一想,伸手捻着杯沿提起,尽量不去触碰昭阳君那满是油汗的肥手,将那浅碧无瑕、几近半透明的荷叶玉盏把玩起来。
“难得昭阳君好意,那我就不拒绝了。”阿芙勉强撑出一丝笑容,然后说:“我还有事要忙,就不耽搁了。”
“上章君慢走!”昭阳君拱手揖拜,奈何实在太胖,肚腩阻碍身子下弯,显得无比滑稽。
待得阿芙离开堡垒,昭阳君直起身板,脸上露出一丝贪婪神色,肥腻舌头舔过嘴唇,无比期待接下来的事态。
……
离开那座阴森堡垒,阿芙回到她在翊善坊的私邸,其实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在别处另置宅邸,但豪奢极致的生活她早在南朝之时就享受过了,如今反而习惯这种“朴素”日子。
“芙上使,刚才神工司的人已经把东西搬走了。”秦望舒一见到阿芙便主动禀报道。
“知道了,让他们折腾去吧。”
阿芙并不在意,楚中丞即便身处不见天日的堡垒之中,照样可以随意调动大批人手,整座翊善坊的地底下,暗道四通八达,藏有各种机关和联络手段。人员物资也多在地底流通。地道甚至绵延到整座长安城,以便内侍省人手秘密调度、沟通消息,如同张开的蛛网,笼罩着帝国的心枢。
“给我准备一个礼盒。”阿芙忽然回头说。
秦望舒一愣,问道:“不知需要多大的礼盒?什么样的款式?”
“装这个东西用的,款式图案随便弄。”阿芙晃了晃手中的幔卷荷,秦望舒立即去办。
没过多久,秦望舒便捧着一个精巧漆盒回来,这漆盒表面错金描银,还绘制了缠枝花卉的图案,花蕊处甚至镶嵌着水精。整个漆盒汇集多种打造工艺,本身就已经是一件造价不菲的宝物。
阿芙视作寻常,将那玉酒盏幔卷荷放入内中,用绸缎包裹填实,不使酒盏磕碰。光是这么一套东西,其耗费恐怕数百户平民一年赋税也抵不过。
“芙上使要把这件礼物送给谁?”秦望舒自知这话不该问,但她还是没忍住。
阿芙斜倚在软塌上,她大概猜到昭阳君在这酒器中做了手脚,所以她自己肯定是不用来盛酒喝的:“送给程三五,好酒之人,怎能没有好酒杯?”
秦望舒低头不语,脸上似含不悦,阿芙哪里看不出来,轻笑问:“你不乐意看到我结交程三五?”
“恕卑职愚钝,实在不知芙上使结交此人用意。”秦望舒言道:“程三五虽有几分武艺在身,但放眼天下,远算不得高明。芙上使是仙子一般的人物,怎能在他身上浪费心思?”
“唉,你也是小姑娘啊。”阿芙感慨一句,然后招手示意,秦望舒赶紧跪在软塌旁。
阿芙抬手托起秦望舒的下巴,然后摘下她的折脚幞头、解开发髻,让满头青丝披散开来。几缕头发衔在唇边,使得原本凛然逼人的气质,变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这样看起来,秀气多了。”阿芙见秦望舒微微蹙眉,伸出手指揉开她的眉间,责备道:“你就是成天皱眉瞪眼,才把其他人都吓跑了。真以为在内侍省干活,光靠狠劲就能成事啊?”
“卑职让芙上使失望了。”秦望舒低下头去,却又被阿芙抬起,她直视着眼前姑娘,轻声问道:
“如果我让你换上裙衫,带着礼物去见程三五,还要陪他喝酒取乐,你肯去做么?”
阿芙这回并未施展魅惑手段,秦望舒闻言内心一惊,顿时生出巨大惶恐,她仿佛看到拒绝之后,自己无比仰慕的芙上使会露出何等失望眼神,那是足以将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力量。
然而一想到要去陪侍那些肮脏恶臭的男人,秦望舒便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那在心底里埋藏已久的梦魇再度浮现,令她生出强烈抗拒。
巨大的矛盾在内心冲突,使得秦望舒一时间无法做出决定,双眼只是留下两行清泪,默默无语。
阿芙见此情形,便知她尚未克服心魔,只是缓缓凑近脸庞,伸出舌头舔去泪珠。感受到舌尖触及肌肤,秦望舒如受雷击,整个身子僵住不动,绯红之色从脖子延伸到脸上。
“看来你是不行的。”阿芙缓缓退开松手,一拍大腿:“也罢,牺牲色相这种事,还是由我来亲自出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