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人来人往的兵部大院门口贴了一张红色大布告,上头明明白白得写了【与民监督】下头却是一列各大商户捐献榜,何时何日某某家捐了什么均都写的一清二楚,边上还有兵部尚书亲笔所书的一折歉书,言明实在盛情难却不得不为之,这些捐献的物资将随着下一批的货物一同运出。
礼轻情意重,我方不鼓励大家为拼富而捐款唷,为保证运输专业性,我方仅接受如下类物资,诸君量力为之。
围观的人民群众议论纷纷,再看看榜首捐出了三百头牛作为畜力的店家,顿时好感度骤升。
在商业繁茂的宋代,立刻有敏感的商家发现这是个打广告的最佳机会,尤其是自己所售货物与兵部所需有关的,立即慷慨解囊,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直至半月后兵部言货物已经堆积,暂时不再接收捐赠为止,他们足足收到了官方捐赠和个人捐赠足足四百余石。
这些货物伴随着大宋人们的热切心情被一同送去了前线。
宋辽边境线上,与兵部尚书以及大部分民众所想的不同,宋辽军队战事谈不上焦灼。宋军虽暂时止步于辽军防线之外,但是此时宋军官兵们心中却极其平静,甚至可以说,越打越平静。
此前屡次短兵交接之时,宋先锋队身着板甲,全身竟有刀箭不入之势,他们身着重甲、手持护盾,全身武装到脚踝,便是连战马也都被护甲所保卫。
辽军守城武械同样以弩为主,弩最大的弱势便是无法抛射,故而其射击轨道较为平稳,对于训练有素的重骑兵来说,他们每天举起盾牌往人家城墙下头走上一轮便能消耗一批箭矢。
辽军当然也曾派出骑兵与之对战,但是不知道宋国甲胄是如何锻制,竟极其坚硬,辽国自豪的马刀砍上只留一淡痕,便是以□□击也不过出现一凹陷,兵士竟做不痛不痒之姿。
更过分的是,便是连马刀砍在马匹上都不能引其更多反应。
箭矢抛射上去会被反弹,宋国人为了防止这一种国际方法,着重加强了肩部的防御,弩-机虽有效果,但是直面射击时候人家有盾牌防御啊!没错居然带上了盾牌,这群狗大户!
之前他们、面对同样形式甲胄使用的普遍攻击手法——锤也没了效果,砸上去之后宋军亦是表现得丝毫不在意。
这到底是什么逆天的甲胄!
虽然这甲胄一看便极其昂贵,且非常沉重以至于唯有骑兵才可穿戴,但是对于辽国而言,他们的敌人有一种他们无法突破的防具便已经足够叫他们头疼了。
有一便可有二,如果宋军当真可以武装出这样的一支军队,辽定将面临大难。
宋辽数次遭遇战,均被宋军以铁盾在前,步兵、弓兵殿后掩护的战阵所击溃。
为了配合这样的一支重骑兵,宋军一反常态得调用了大量的弓兵部队,而不是弩兵。
其抛射的覆盖范围极广,落点更为飘忽,有重骑兵掩护的弓兵手们一时之间打出了他们职业生涯的巅峰,几乎每一支箭都能带走一条人命,但辽军的弓兵队的攻击却全数被挡在外面。
机动性更高的轻骑兵和重骑兵又无法顶着密集的弓箭压制进行冲锋,即便偶尔冲锋到了他们面前,一身铠甲的重骑兵一手持盾一手举枪,攻击力也不低。
弓兵更是均都肩负长矛,近距离作战时候就以矛攻,辽军虽偶有得胜,多以败归。
但于如今状况,辽将也只是稍稍意外。
坦白说若是宋军没有鼓捣出什么新玩意便胆敢来攻辽,他们才会觉得慌张,现如今一上手便露出了秘密武器的宋军……不过尔尔罢了。
数次遭遇战后,辽军退守于城墙之后,居高临下看着在其射程之外列阵的宋军。
辽军这边的守将姓箫,是当今皇后萧菩萨哥的同支,因和皇后多少有些关系,他自然亦是得到了比旁人更多的信息来源。
加之箫将军在这里长期驻守之下,信息渠道自然比旁人宽了许多,譬如他就知道对面的那个太平王的儿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太平王世子早就看透了宋国孱弱的内在,弃暗投明,想要和他们辽国联合起来推翻宋朝小皇帝的统治,联系的人便是他,所以他非常清楚,传说中只是失踪了的小世子定然已经遭遇了不测。
宋国帝王心狠手辣,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个意图造反的世子?
要他说宋主也是蠢到极致,在他已经谋害了太平王世子的情况下,竟然还将太平王任作主帅。
不,说不定也并不是这样,他摸了摸下巴,觉得很有可能宋主的真正目的便是想要借由战争废掉太平王,他可能在之前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便放了太平王一马,谁知后来便后悔了,所以刻意布下陷阱让太平王自己去钻。
这位将军在接下来脑补了许多可怕的情节,并且将自己给吓到砸了舌,虽然太平王阻挡了他们数年,但是辽国男人一向敬重英雄,像太平王这样的英雄,作为敌人他也是敬佩他的。
如今看到英雄即将死于谋算之中,他心里当然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但这样的情绪仅在一瞬,不过片刻后他转而思索其中对于辽国来说意味着机会。虽说英雄惜英雄,但是就敌方的英雄来说……死了的英雄才是好英雄。
探子已经查到宋帝在之前已经向太平军派遣了监军,此后太平军的种种改变,也是因为这监军胡来。萧将军以他纵横政坛十数年的经验打赌,此二人之间定有嫌隙,太平王定是遭到了不公平对待,否则哪个一军主将能够忍受旁人对于自己军队指手画脚,改变至此境地?
而这嫌隙便是他们可抓之处。
如今他们虽然守城,但并不代表辽军处于劣势。
自古守则优,攻则劣,更何况作为边疆重镇的此处物资储备充足,其背后又是辽国广大的腹地支援,北边粮道畅通,只要物资充足,要想攻破此处绝非易事,更非三两日之功。
探子打探来的宋军真实人数虽然有超过萧将军的预料,但是以他对自己城墙坚固度的判断,只怕人数要再翻上两倍才有希望。萧将军可以很自豪的说,在他的防守之下,宋国想要攻破此关隘,没个一两年是不可能的,问题是,宋国能够支撑一两年吗?当然不可。
尽管如此,他依然在心中日常骂着脑子抽风,没事举起钓饵挑衅别人的朝中众臣,若非是他们,宋人哪儿就会放手一搏?另一方面,他也在心中默默打着小九九,盘算着此次战后他能为边军谋取些什么利益。
常言道,只要有撒欢的兔,狗就有骨头吃,若非宋国此次放手攻打他们,此番他伸手讨要的物资申报也不至于如此快得被交上去。
从高高的城墙上,萧将军可以看到宋军在射程之外开始接受对岸运送过来物资,他眯眼看着白沟河上穿梭的排轮,棕色的眸子缓缓眯起,他想出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