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落落的射箭场,只有小皇帝手把着只有他半人高的弓,沮丧地看着箭箭脱靶的凌乱场面,懊恼之余,又有几分不服输。
他不相信,离了“苏探微”,他不能射中那显眼得几乎连瞎子也能射中的箭靶。
可他拉开弓,试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没能如愿大展风采。
这让一群随侍的宦官们很尴尬,因为哪怕陛下的箭术就是一坨屎,他们也能吹捧出花来。
但陛下的箭术吧,就真的让人吹不出来。
想当年武帝陛下亲射虎,没石棱,何等雄姿英发,可惜就是英年早逝,没能等到陛下长大,亲手教他射术,才至于陛下的箭术是如此——惨不忍睹。
楚翊冷哼,将弓一把掷落在地,扭头脱掉披风抛给孙海,孙海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猜出陛下兴致不高,是因为今日未能满足玩心,便斟酌着道:“陛下,如若不然,咱们便去寻起居郎,让他带着陛下,去骑马?”
谁知陛下当即拉下小脸,讥笑道:“骐骥院没人了,还是天驷监被废除了?朕要骑马射箭,就非他苏探微不可了?”
“起居郎”这三字就不能提,一提陛下便窝火。
他正要再去找那个苏探微,敲打敲打,一定教他自己灰溜溜滚出宫去。
也罢,他不就是攀附权势么,他就给他权势。
这天底下,谁做宰辅,谁下牢狱,还不是他堂堂天子一句话的事。“苏探微”进士出身,有功名,几番救驾也算有功,赏他个滔天富贵,他一定感激得跪下来大呼万岁。
主意既定,忽见箭术场那人姗姗而来,一袭竹青色忍冬团花银线锦纹圆领及膝袍,腰间系金玉牡丹鞶,挂一条白珠玑嵌火珊瑚垂璎珞穗子的短佩,面孔英俊得不像话。
陛下看到他来,先是莫名其妙,睖睁了一瞬,但旋即念起他的可恶之处,唰地背过了身。
楚珩上马厩牵了他最喜爱的那匹宝驹,手握缰绳,缓步迎陛下而来。
路过孙海时,那心肠柔软的老内侍,不得不向他提醒道:“苏郎君来得不凑巧了,陛下正因为您在气头上呢,这时过去,只怕更触了陛下霉头,今日还是不要骑马了,您过几日等陛下气消了,再来吧。”
楚珩微笑:“无妨,在下知道轻重,陛下看在太后娘娘面上,不会对在下痛下杀手的。”
见这年轻人不听劝,孙海心内道:这可说不准呐。
楚珩牵着马来到了陛下身后。
陛下的小身板梗得像一尊礁石,但背后男子修长的影,伴随夕阳余晖渐渐落山,斜斜地抛下来,正将他笼罩在阴翳里。
马儿打着响鼻,蹄铁在柔软的草地上踩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因敌在暗我在明,陛下心里毛毛的,手背直起鸡皮疙瘩,可为赌一口气,硬是不回头,冷冷地道:“朕不去找你,你居然还敢出现朕面前。”
楚珩缓慢悠长地笑:“太后娘娘说,臣要赢得陛下的心,才能做陛下的爹。”
楚翊回绝:“死心吧,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狗东西,如何配做朕的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