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苗寨虽非叛乱,但战火已经烧起,若不抓紧这个机会坐实对方的罪名?,朝廷追查起来,要受责罚的就是他们?这群兵丁。
“反正我是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年轻的方锦弦似笑非笑坐在轮椅上,“倒是你?,本?就在罪籍,要再?加上这么一重罪,将来不知——要多少年才有?出头之机?”
当时他刚满二十岁,空有?一身武器、偏偏报国无门,被方锦弦这么一说?,果然犹豫。
方锦弦曾经是皇子,跟他母亲容妃一样是最懂察言观色、算计人心。拿眼一打,就知道杨参动摇了。
“再?说?那些都是苗人,本?就非我族类,死了就死了,只要坐实他们?‘叛乱’之名?,你?就是平叛有?功的功臣,罪籍的事,我也会替你?上奏转圜。”
方锦弦笑得狡诈,“你?放心,我那皇兄不是先帝,他空怀仁念、最是心软,我保证我们?会没事的。”
“再?者,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事成之后、来往书信我们?一总焚掉,神不知鬼不觉。再?给那些‘叛党’处决,就能成就你?我的大计。”
杨参思忖了三个日夜,最终还是咬牙、狠下心,并未向上封通报实情?,继续领兵攻打乌蒙山上苗寨。
三个苗寨百姓无辜惨死,死后还背上了通敌叛国、犯上作乱的恶名?。
但西南大营里,他们?这支前往“平叛”的队伍,却得到了朝廷的嘉许。而且,承和帝如方锦弦所料,还给他封赏了侯爵尊位。
杨参的罪籍被一笔勾销,如愿离开了乐源峰伐马场,成功被调遣到西南大营里做了八品麾下使。
事后,他心中一直不安,派人暗中查探,才逐渐了解到,这场“苗乱”,根本?就方锦弦筹谋已久的刻意为之——
被迫出嗣后,方锦弦就一直在想办法重谋尊位。
了解到乌蒙山上有?众多苗寨,而那些苗寨需要通过一位精通汉苗俗务的“中间?人”向朝廷上税后,一条毒计就渐渐在方锦弦心中酝酿。
先故意接近那中间?人,许以重利后诱他提高?税收、盘剥苗寨。等苗寨百姓不堪重负、愤怒询问时,又借机引发民乱、趁乱杀掉那中间?人灭口,反污苗民叛乱。
之后,上表朝廷、找到西南大营,可谓是种?种?连环计层出不穷,更最后找到他合作,也是想暗中培植自己在军中的势力。
等杨参明白?这些时,他已经沾染了满身污泥,站在襄平侯这艘船上想脱身也难。
这些年他心中一直难安,也想尽力弥补,当年押解那三个苗寨“叛军”上京时,他也暗中着人保护。
只可惜京城里山高?路远,他也年轻、实力不足,最终并没能成功护着他们?脱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刑部官员刑讯、变卖为奴。
杨参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只是自欺欺人,三个苗寨惨死那么多人,他做的这些事算不了什?么。
却没想到,方锦弦这小人,根本?不愿放过他。
所谓黄龙玉,其实是他们?杨家?家?传的一块玉佩,当年他在乐源峰伐马场上做苦役时不慎遗失,军中熟悉他的兄弟们?都见过。
乐源峰也是多年前他和襄平侯密谋的地方,如今方锦弦再?提起乐源峰和黄龙玉……
只怕那东西是被方锦弦暗中拾了去,隐忍不发等待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在关键处将他一军。
近日白?帝城和襄平侯府的纠纷杨参早有?耳闻,这些年方锦弦在谋划什?么他不是不知。
如今方锦弦派影卫来这般诘问,便是给他架在火上烤,逼他在皇帝和襄平侯之间?挑边儿?站。
他若不允襄平侯,方锦弦势必会亮出那枚黄龙玉,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用?当年苗乱的事情?祸害他。
可若是站在方锦弦这边,不仅是他等同于乱臣贼子,西南大营这众多的士兵,也要被迫因为他的决断跟着做了乱。
事成还好,事败,那手底下这些士兵不就又重新走了他父亲、他的老路,又要被牵连受过、甚至枉死。
杨参左右为难了三日,最终还是不能决断,便使出一计拖延,叫人给方锦弦送信,说?他病了、病得很重。
想帮忙也有?心无力,但襄平侯府受难他深表同情?,因而特派亲卫一队五十人,希望能帮上忙。
方锦弦得着消息、又看那五十人小队的兵丁,心中也知道这是杨参的诡计。
但其实,他手上并没有?杨参家?传的那块黄龙玉,叫影卫过去说?出那般的话,也不过是兵不厌诈。
本?以为杨参会乖乖就范,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学刁滑了,竟然使出一记拖字诀。
方锦弦低头捻了捻自己衣襟上的垂穗,半晌后嗤笑一声:称病是么?那便派个大夫过去给他好好诊治,看他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来人!”方锦弦喊道,“给本?侯抬到书房,我要给皇兄上表,告诉他、他的忠臣良将病得很重,还想伏乞个御医来。”
……
五月,端午节后,西南大营统帅杨参,上表启奏——原为陛下犬马、平白?帝城民乱,替主固守西川城,以策城内百姓及襄平侯平安。
朝廷准其所奏,并特遣钦差携带御医一名?并粮饷物资远赴蜀中。
闻听得消息时,李从舟正在曲家?帮的艮城舵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