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法,那少年是谁,怎的如此狂悖?”姜曰广一向最重名节,特别是自他掌管南京翰林院后,众人皆对他礼遇有加,此刻骤然被一个少年嘲讽,一脸怒容地朝史可法问道。史可法见他动怒,急忙劝道:“姜公,您别动怒,那孩子叫夏完淳,是几社夏允彝之子,早年您也曾见过他。”姜曰广闻言,皱眉想了想,道:“你说他就是那个被陈子龙称赞的江左天才,老夫记得当时他还是十分乖巧懂事的,怎的今日如此无礼?”史可法赔笑道:“姜公,这孩子是不错的,只因昨日他与一个青年突然到访,要求我出兵勤王,我没答应他,所以才闹了这一出,倒是连累您了!”说罢,又连连替夏完淳赔罪。高弘图知史可法与夏完淳也有师生之谊,便笑着劝解道:“居之兄,你何必与一个少年置气!”“你要真气不过,等哪天遇到了陈子龙,我替你好好骂骂他,问问他是怎么教学生的!”其实姜曰广在知道夏完淳的身份后,心中的怒气已消散不少,此刻见高弘图调笑于他,也笑着道:“好,我可是记下了,你若到时袒护他,我可不与你干休!”钱谦益见状,也陪笑道:“居之兄放心,到时纵使研文兄不问,我也会帮你训斥那陈子龙,问问他是如何教的弟子!”他话才出口,就见到史可法略带诧异的目光,随即想到他的妾室柳如是曾与陈子龙有一段情,立时又老脸微红。好在高弘图还在调笑姜曰广,并未发现他的异状,他才借着尬笑遮掩了过去。这时,郑森面带怒容地走了进来,见众人皆是一脸笑容,不由地愣住了。“郑森,你可抓住了夏完淳?”钱谦益见状,微笑着朝他问道。郑森愣了愣,随即摇头道:“学生无能,本已要拿下那夏完淳,没想到又突然冒出一人,将他救走了!”钱谦益闻言不由一惊,因为他知道郑森的学问虽不怎么样,但一身武艺却十分了得。没想到今日竟能有人从他手下将人救走,有些惊讶地道:“你可记得那人容貌?”郑森又摇头道:“那人蒙了面,我看不清他的容貌。”“那人是否身材瘦长,一身儒装,腰间还配着一柄长剑?”就在钱谦益皱眉时,史可法又开口问道。郑森看了史可法一眼,随即佯作惊讶地道:“那人腰间确实有柄宝剑,莫非史尚书认识他?”史可法见姜曰广等人都投来疑惑地目光,笑着解释道:“我刚才不是说夏完淳昨日和一个青年来找过我,那青年就是那般装扮!”姜曰广有些好奇地道:“那夏完淳如此高傲,想来与他同行之人也不简单,却不知那青年又是何方神圣?”史可法摇头道:“那青年并非复社或几社中人,好像是江浙一个员外郎的儿子,叫作张哦,对了,叫张煌言。”“说来也有些荒唐,淳儿与他是在路上偶遇,只因他们皆是来找我,才结伴前来!”钱谦益闻言,连连摇头道:“当今朝政纷繁复杂,连我们这些久经朝堂之人都看不清,他一个小官子弟又哪知什么大政,不过是胡闹罢了!”说着又看向郑森道:“你回头派人去找找,务必将那人找出来,免得他借着夏家的名声,做出有辱江南文风的事情来。”郑森闻言,眼中闪过一缕不忿,随即又恭敬地应了下来。原来郑森刚才遇到张煌言,见他器宇轩昂,心中就有些欣赏。后来两人比试了一番拳脚,又是不分胜负,彼此更是惺惺相惜。郑森本想与张煌言畅聊一番,却担心若是迟迟不归,容易惹人生疑。于是他与张煌言约定再会之地后,就匆匆赶了回来。此刻见钱谦益如此看重门第,轻视张煌言,心中立时有些不满。不过想到郑氏尚需借助钱谦益的影响力,只得佯装谦卑地应下。钱谦益见郑森如此恭敬,心中也颇为满意,又借机与史可法拉近关系。郑森见他们尽谈些陈年旧事,不耐之下又提及出兵之事。史可法在听了郑森的讲述后,本有心出兵,不过见姜曰广沉吟不语,心中又有些踌躇。随即想到已约了凤阳总督马士英前来商谈,觉得不妨与马士英商量后再行决定,便笑道:“贤侄,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是陛下身处险境,我们如今也是投鼠忌器。”“你不妨让你的父亲先行准备,待我和凤阳总督商量后,再通知你,如何?”郑森闻言,还想要争辩,一旁的钱谦益又开口道:“郑森,此事兹事体大,你让史尚书好好斟酌斟酌!”郑森知道事不可为,也就不再多言,皱眉退到一旁。钱谦益见他不悟,想到日后或许还要借助他家的势力,便趁史可法与姜曰广等人谈论之机,低声教导道:“郑森,你怎的如此糊涂,现今北方大乱,已不可收拾,你怎的还要北上?”“你要知道我们的根基都在南方,一旦南兵北上,要是张献忠出川,或是袁宗第南下,我们如何自保,你切勿再胡闹!”郑森闻言,有些不满地道:“夫子,您多虑了,张献忠自顾不暇,何来力量出川?至于袁宗第等人,不过是李贼的看门犬而已,又怎会南下?”钱谦益见他竟敢反驳,不由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强压怒火,语重心长地道:“郑森,你还是太年轻,若世事如此简单,陛下又怎会被叛军围城?”“所以凡事我们都要三思而行,切不可逞匹夫之勇,你日后一定要多读朱子格言,把养气的功夫好好练练”郑森听着他那些陈词滥调,心中不由堵得慌。不过碍于郑芝龙的嘱咐,也只得耐着性子点头称是。好不容易等到出了史可法的府邸,他急忙找了个由头与钱谦益分开,准备去见张煌言,却又被他的部将黄廷带来的消息给难住了。原来北上勤王之事只是郑鸿逵的主意,当郑芝龙得知此事后,不仅大骂了郑鸿逵一顿,并严令郑家所有人不得参与此事,凡不遵令者直接逐出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