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袅袅对着简历再三查看,确实没看错。
她走到最初安排她们排队的伙计面前,商量道:“我家祖母病情来势汹汹,不能劳累,这大堂没个坐的地方,老人家实在撑不住。我看那位女大夫倒是闲着,我们能否去找她瞧病?”
伙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揶揄道:“她呀,也就能看看妇人病。哪比的上二楼那些老大夫资历深。你家祖母是身患何疾?”
“劳病。”
“劳病还是在这等着吧,让程大夫看万一看出个好歹来呢。她年纪轻,又是个女子,女子行医本就名声不好,也就我们仁和堂宽容,还能有她一席之地。你没看到只有极少的妇人才去她那诊病吗?”
伙计这番话,杜袅袅觉察出味儿来,原来门前客少是因为轻视女子。
她明亮的眼神看着那位娴静端庄衣着素雅的女大夫,根据系统的信息来看,她的医术怎么着也能排进医馆前三。这样的医者却只能接诊少量病人,岂不是埋没人才。
“老太太实在等不得,若我就愿请她医治,也不算坏了医馆的规矩吧。”杜袅袅道。
伙计用看傻子的眼神睨她,反讽道:“你不把你家老太太的病当回事。愿看就看呗,医不好,也是你们自己受着。”
杜袅袅未搭理他,扶起老太太走到程招娣面前,“大夫,我家祖母操劳过度,身子昏沉,总是咳嗽,严重时还会吐血。之前在县城里看过,说是劳疾,麻烦大夫诊治。”
程招娣本是闹中取静看着手中医书,没想到忽然来了病人,她认真听杜袅袅说完,眼神往楼梯处望了望,温言道:“我平时治的都是些妇人之症,劳疾不是寻常小病,你们是否上楼去请老大夫们诊治更妥当些。”
杜袅袅摇头,“排队的人实在太多,祖母病重,耽误不起。我信得过程大夫,还请程大夫帮忙医治。”
程招娣心里“咦”了声,她怎知我姓程,许是向伙计打探过了,伙计势利,大约也说不了几句好话,既如此,她为何还会请我医治?
她抬眸望向老太太的病容,目光夹杂着对病人的怜悯,以及是否该接诊的犹疑。
她已经许久不曾治疗过这类疾症了。
思虑再三,她缓缓道:“老太太请坐,我给您号脉。”
杜袅袅见她伸出纤长瘦削的手指,修长的脖子微微前倾,凝神把脉,皮肤白皙,透着医者的冷淡,五官清丽,第一眼看去会觉得姿色平庸,越看越觉得别有一番出尘韵味,在这吵吵闹闹又市侩的医馆中,像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
程招娣轻轻收回手,又细细询问老太太的日常症状和过往用药。
“常言道,久立伤骨,久坐伤肌,劳则气耗(1),起居无节,寝食难安,故而生疾。老太太的病需得气血双补,调理五脏。我给你开个补益地黄煎的方子(2),先吃上七日看看。”
她拿纸笔写下药方,嘱咐道:“此药能补气血亏虚、调理阴阳。七副药,每日一副,先冷水浸泡半个时辰,加水煮沸后文火煎,头煎熬上二刻,二煎可稍短些,两次煎煮的药汤早晚服下,七日后再来问诊。”
好温柔细致的大夫。
事无巨细,杜袅袅一一记下了,抬眸忽见程大夫书写药方时露出的一小节手腕,本该洁白无瑕的肌肤,目之所及竟有深浅不一的鞭痕。
第23章叛国之贼
似是察觉到杜袅袅异样的目光,程招娣飞快拢了拢衣袖,浅笑道:“药方很快写好了,一会儿去药房抓药。”
中医抓药是个技术活,一家子又等了半晌,拿着满满七大包药,走出医馆时已过午时。
杜袅袅本想带她们去酒楼吃些好的,老太太心疼银子,只在街边摊买了三碗面吃。
吃过午食回到客栈,杜袅袅找来伙计给了些银钱,换取能在后厨煎药的机会。这段时间老太太病着,她都快成了煎药小能手。
一连几日,老太太早晚服药,在客栈歇息,身体日渐好转。杜袅袅又去医馆请教程大夫该买些什么补品,给老太太滋补身体。程大夫温和地与她讲解,哪样是要价贵但华而不实的,哪样是价格低廉却十分见效,温言细语中可见对病人的用心。
杜袅袅留意到她唇角的淤紫,欲言又止,只点头感谢。
买的补品回来炖,老太太听说是程大夫的主意,又听闻花费不高,连着称赞了程大夫好几声,高高兴兴喝光了。
是夜,月明星稀。
杜袅袅梳洗罢,望着客栈窗外皎洁的月色,犹自出神。
“姐姐,可是有心事。”杜柒柒听见姐姐微微叹气,缓下就寝的动作,“是在为祖母的病担心吗?”
杜袅袅:“祖母吃了程大夫的药,身子舒坦许多,我倒不是因为这事。”
她顿了顿,轻轻闭了闭眸,脑海中又浮现出程大夫手臂上的鞭痕,和她唇角的伤。
“程大夫,是个好人。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明知女子行医对名声不好,却还是想为病人尽一番绵力。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似乎并不快乐,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鸿鹄。”
杜柒柒不解,“姐姐何出此言?”【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杜袅袅沉沉舒出一口气,“仁和堂,趋炎附势。今日我去问药,见伙计满脸逢迎地围着一位军爷转,将他畅通无阻地直接引到二楼就医,排队的病人纷纷侧目,敢怒不敢言。程大夫明明有一身医术,却在这样的医馆里深受排挤,不能发挥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