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顶着人畜无害的脸含娇细语地说出这番话后,两方人手都大受震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凝着对方,仿佛在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大当家陶大人”。
“大哥,这……”二当家的幡然醒悟,大着舌头呐呐道:“原来你说的山寨的将来,是……是招安呐,大哥,你不用担心,这是咱们的地盘,咱们嗦了蒜(说了算)。”
杜袅袅:我还嗦了葱呢……
“大当家的,你们不必紧张,其实,我是来帮你的。”她温婉道。
徐尧:……这话听着怎么似曾相识啊。
你前日还说要帮我们大人呢!你到底哪头的?
他复杂的眼神偷偷瞄了瞄陶玠面白似玉的颜,头一次对自家大人的魅力产生怀疑。
蔺崇显然也不信,轻“哼”了声,“帮我?你有什么理由帮我。”
“当然有了。”杜袅袅不紧不慢地搬出理由,“家父担任言官之时,曾多次上书请求严惩调戏尊夫人、陷害蔺将军的佞臣,虽然没有被采纳,但家父一直称您为国之良将,家中现在还保留着您当年靖城关大捷的军帖文书。”
她提起往事,蔺崇难得流露几分温情,讶然道:“你是杜御史之女?”
“正是,见过蔺将军。”杜袅袅循着原主幼时的记忆,像模像样行了个大家闺秀的礼。
蔺崇伸手虚扶了一把,“不必多礼,我早就不是什么将军了。”
“您身在滑龙山,却心在边关。我去找您时,见您书房悬挂的山河图,大颂被侵占的边疆用鲜艳的朱红色标注出来,可见蔺将军依然记挂着收复失地保家卫国,将军的归宿应该在沙场,而不是终老这滑龙山中。”
系统默默给杜袅袅的慷慨陈词点了个赞,【宿主加油哦,他快被说动了。】
蔺崇摇摇头,苦闷自嘲,“沙场……我还有回到沙场的机会吗?”言语间是掩不住的苍凉。
杜袅袅转而看向陶玠,“这就要问问陶大人了。这次招安,能否给蔺将军以及滑龙寨的兄弟们一个满意的归宿,而不是以招安之名,行迫害之实。”
她故意加重尾音,表现的足够严肃,内心深以为自己这中介干的,也忒尽职了,不管是招人的还是应聘的,她都尽可能的帮人谋取利益最大化。
蔺崇既然是父亲看重的人,即便完不成这单任务,她也不能看着他们重演水浒传的悲剧。
陶玠不是等闲之辈,先前他拿不准招降滑龙寨的突破口,经过杜袅袅这一点拨,他想探寻的答案已不言自明。
“蔺将军乃是我大颂不可多得的将才,战功赫赫,威名震慑番邦,先前受奸人所害落草为寇,现朝廷已拨乱反正,还蔺将军清白,只要将军愿意回归朝堂,便可重返沙场建功立业。”
他本就如芝兰玉树,自带文人风骨,这番话说的正义激昂,掷地有声,寻常人听了多半会心悦诚服,然而蔺崇从将军到草寇,颠沛流离这些年吃尽苦头,也看透尘世,他不动声色地听陶玠说完,只问了一句,“陷害我之人,可还在朝为官?”
听到这话,徐尧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仅在朝为官,还身居高位难以撼动。蔺崇这么问,怕不是打定主意不归降了吧。
这题,不知大人如何作答为好。
陶玠直视蔺崇饱经沧桑的双目,内心非常清楚武将对于这个时代的失望。
“蔺将军,就是因为敌人还在,你才更应该返还朝堂,不是吗?只有站在沙场,你才有机会赢得胜利。”
徐尧的眼神亮了起来,不愧是大人啊,这么妙的回答,他怎么没想到。
蔺崇:“陶大人,你出身名门,可能不会理解,毫无根基的草民如何斗得过势力滔天的权贵。”
陶玠:“我理解。斗自然是斗不过。但将军可曾想过,朝廷为何会派我来招安?”
蔺崇:“为何?”
陶玠:“因为官家。他亲口嘱托我,定要请将军回朝。边关还等着将军去收复。”
“官家,他……真这么说?”蔺崇的语调不再平缓,眼睛像是沉寂的一潭死水忽地掀起激荡波澜,仿佛一个在刺骨的寒夜里踽踽独行已久的旅客,蓦然看到不远处的小屋挂着一盏昏黄温暖的明灯。
陶玠:“官家之言,岂敢杜撰。蔺将军,你若归降,朝廷定会委以重用,连同山寨的兄弟们,都可编入守卫军麾下,你不再是毫无根基的草民,你会有军功、同盟、甚至官家,作为你达成所愿的依托。”
“同盟?”蔺崇看着这位出自丹阳陶氏的年轻人,突然醒悟。
杜袅袅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这最后一把火也该烧了,“蔺叔叔,还记得我小时候办生辰宴,你送给我的这把银锁吗,上面写着海晏河清四字。青山不老人易老,难道蔺叔叔想等到晚年,守着这滑龙寨,写着什么,心在边关,身老宁州的凋零含恨之词吗?若真是这样,等到垂垂老矣、尚能饭否的时候,蔺叔叔可会后悔?”
“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1)。现在陶大人将从头来过的机会摆在蔺叔叔面前,能否笑谈渴饮匈奴血(2),全看蔺叔叔的选择了。”
闻言,蔺崇冰冷的神情逐渐消弭,如天地萧肃转为春回大地,眸中的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势。
“滑龙寨,同意归降。”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