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大宅内愁云笼罩,几个乡绅聚在门厅附近,眼巴巴盯着门口。他们与马德忠往日过从甚密,崔县令嘴上说不计较,实际上怎么想谁拿得准?
崔煜一只脚刚迈进宅子,就有一高一矮两个老头殷勤凑上前来:“崔县令一路奔波,不如到我家宅子休息一晚?我那儿有上好的阳羡茶,家中小女泡茶手艺不错,请您品鉴。”
崔煜斜睨他一眼,又数了数院中人头,与他来之前调查的相差无几,都挺上道嘛。
“马德忠之事大家不必多心,我只有一桩小事要拜托几位。”崔县令笑容殷切,倒让几个乡绅心中更为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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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恶沱河边的祭祀再次开始,依旧是锣鼓喧天,烹羊宰猪。崔煜拿出一页文告,清清嗓子,喧哗人群顿时安静。
“十年前,恶沱河边还没有石桥,渡河必乘舟,每有风浪倾覆,水性好的有幸逃生,水性差的当场毙命。深县小吏张孝闻之此事,力主修建石桥,以利民生。富户捐资,贫户出力,石桥要落成之际,突有水蛇作乱,河上巨浪滔天,令石桥无法完工。
张孝为使石桥落成,以身饲蛇,蛇腹饱而静。石桥这才落成。六年前,马德忠竟为搜刮钱财控制村民,谎称水蛇为河神,黑白颠倒,白白葬送几条人命。
我倒要问问大家,河神该由谁来当?是谁保佑了一方平安?”
“小女愚见,只有张孝大人这等大义,配承河神香火。”马二丫脆生生应道。
“确实,要是没有这座石桥,过河说不定会被那水蛇吃了。”
“没想到还有官吏为一方百姓献祭,难得,难得啊。”
崔煜道:“昨日几位富户乡绅连夜相商,愿共同出资建一座真正的河神庙。恶沱河善徙,往后尔等要勤加祭拜,只是莫要再伤人命。”众人拍手称快。
“不愧是当官的,故事编的好快。我昨天问了张孝是脚滑淹死的。”白孟禾忍不住八卦之心,和小狐狸咬耳朵。
崔煜令马家村众人在河边祭拜,唢呐吹了一整天,为的是教水蛇知晓此事。
等暮色渐沉,三人便沿河岸向上游而去。崔煜已写好封张孝为河神的告文,只需在河岸焚烧,河神之事就盖棺定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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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蛇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要被一个小小水鬼压一头。那水鬼是个傻的,十年来没拉到一个替身,见了它有多远躲多远,它就当河里多了只孑孓,从没搭理过。今日这孑孓要成形,往后蚊子一样围着它嗡嗡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它绝不能让姓崔的县令把文告烧了。食人的蛟蛇,修再久也修不成仙,这股香火能掩盖它的凶戾之气,让过往修士注意不到它。可一旦水鬼成了官府敕令百姓敬服的河神,它就必须受其辖制,到时被抓就是早晚的事。
张孝也没想到自己有当河神的机会,哪怕就一天,也是祖坟烧高香。当胥吏憋憋屈屈,当水鬼缩手缩脚,能享受一天河神大人之名,就算立刻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三人来到前一天与水蛇相斗的地方,白孟禾燃起水草。
中年文士模样的水鬼浮现在恶沱河岸。水草头发经过精心梳理,拿螃蟹钳子束在脑后,破破烂烂的衣摆上坠着洁白的贝壳和花纹优美的鹅卵石。张孝羞涩一笑,“三位恩人有礼。”
崔煜后退几步,离岸边远了点,张孝上岸随行。一人一鬼走到树影下,此时明月高悬,人世官员和水鬼并肩,崔煜拿起火折子,就要烧掉祭文,敬告天地。
河面突起波澜,阴风阵阵,三米高的水花翻到岸上,将火折子熄灭。翠绿大蛇暴起,直扑崔煜。
几人早有准备,涂山青用御风符一手拎一个带着二人飞向树丛深处。待到一处圆形空地,便将崔煜放下,一个手刀击晕。
水蛇紧追不舍,也跟了过来。刚到空地,周围燃起一圈烈火。这些人竟在此处伐了一圈树,浇上火油,想困住它。可笑,区区凡火,有不怕水的?它一时轻看了对方。
白孟禾在远处观望,等火光窜起,化身成金雕原形,俯冲至林间,狠狠抓向大蛇。大蛇不欲与她拉近距离,张大嘴巴,喷出一股冰凌,同时蛇尾一卷,尘土直接将一圈火熄灭了。
白孟禾侧身躲过,翅膀一扇,把尘土扑向大蛇头颅,趁其不备旋身绕后,一口叨住蛇尾。她的喙刚硬更胜金石,大蛇吃痛,就欲卷尾直上,再给她来一次近距离暗器袭击。
白孟禾早有应对之策,骤然全速突刺,将蛇尾拽得笔直,空中的鹰毕竟比陆上的蛇速度快太多,水蛇的尾巴根本卷不起来,过长的身躯让它也没信心以冰凌击中大鸟,只能奋力摆尾,试图甩脱金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