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大人,您不就是想知道河神的事吗?我说就是了。
河神原身是条水蛇,在此地盘踞上百年,据说已经要化蛟了。其实它也不是什么河神,不过有一点行云布雨之能,肉身强悍点,嘴长得大点,和大人您比,不值一提。”
“水鬼当了几年,嘴皮子还这么利索?说点有用的,它老巢在哪儿,习惯如何?再废话给你头剃光!“
“是,是。小人姓张名孝字荇之,您别看我现在这样,生前是个正经胥吏,见着人忍不住要唠几句,多年没唠了,有些生疏。”白孟禾作势要抽他,水鬼赶忙话头一转,“那水蛇根本不是只吃祭品,它平时潜在恶沱河底修炼,隔一个月就浮上来吃一次人!”
“这畜生老巢在哪儿?”
“非不为,实不能也。它一出现,我恨不得躲到岸上,哪敢跟上去找死?我单知道它住在上游。
河里原有几条修出了点道行的鲤鱼,不是被它吃了,就是让吓跑了。这样吧,您把我放回去,我拼了这条命,到上游给您打听。”
“拼命?你哪来的命?明天它又要吃人,现在打听来不及了。不如这样,我把你超度了,也算送你一程。”
“大可不必啊大人。这世道做人做鬼都差不多,做鬼还自在点。您看我手无缚鸡之力,像是那种会害人的水鬼吗?我保证不害人,万一有人掉水里,我还给他送上岸成不成?”水鬼急得把脸从水草里挣了出来,除了僵硬发青,看着还真有几分老实憨厚。
白孟禾扑哧一笑:“好吧,暂时放你回去。这几天可能有用到你的地方,每天子时在河边等我。对了,明天跟着送新娘的船。不来我把河底翻个遍也要超度你。”
“大人多虑了。您身上的气息闻着就舒服,但凡有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头发是水鬼法力所在,您割我一缕头发,在水边点燃就能随时召唤我。”
白孟禾接过涂山青手中宝剑,哗啦割下一大丛水草。水鬼心疼得直抽抽,敢怒不敢言。
她又转向小姑娘道:“忘记问了,你叫啥?”
小姑娘让接二连三的场景镇得一时失魂,眼睛瞪得圆溜溜,小嘴微张,害羞害怕都忘了,“我叫马三丫。仙女姐姐,明天你会帮二姐打跑河神吗?”
“叫我白姐姐就行。别担心,我和这个哥哥会去帮忙。只是我法力有限,没办法保证一定能救出你姐姐。”
马三丫憋了好久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足够了,白姐姐,谢谢你!”说罢扑通一声,跪下就要磕头。
白孟禾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她抱起来,说道:“磕头干嘛?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小孩子这么晚不回家,家里大人该着急了。”
马三丫想挣扎,又怕蹭脏了她的衣服,闻着白姐姐身上淡淡的香气,心中莫名一阵委屈,哭得抽抽嗒嗒,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在河对岸的马家村,村口第三家就是……不用送我,我自己能回去……下游有桥……”
涂山青解开水鬼的束缚,说道:“张兄,我们要是想渡河,什么方法最快?”
水鬼一脸受宠若惊,“要不您几位下河,我托着游过去?”
白孟禾不想暴露真身,也不想走那么远,只好同意。只见张孝头顶水草猛长,翠色乱发自动交织,很快织出了一个小毯子。三人被分成两次载过去——马三丫无论如何也不敢独自登上水鬼的头发船。
到了对岸,白孟禾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灵力集中,默默用手臂给她结霜的衣服烘干。
“我娘和大姐在那儿!”小姑娘眼尖,离老远就指着村口喊。
两个清瘦的身影在村头踱步。春寒料峭,夜深露重,二人衣衫破旧,只能靠走路取暖。
白孟禾把小姑娘原地放下,对她说:“就送到这儿吧。别和你家人提到我,免得明天出了岔子。别担心,我肯定去。”
“嗯。我相信白姐姐!”马三丫朝二人挥挥手,转身跑向村口。
她夜深不归,爹爹马大河不让找,只说死就死在外面好了;娘于氏和两个姐姐硬要出去,爹拦不住,怕二姐跑了,把她锁进灶间。娘和大姐看她平安回来,搂着她又哭了一阵。
她去灶间偷偷安慰二姐,“姐,你别怕,我去求神仙去了,神仙说明天会有仙女来救你。”
“你没事就好。小孩子别想太多,我嫁给河神挺好的。”马二丫声音意外的冷静,“以后在家要乖,这么晚不回来可不行。”
白孟禾和涂山青躲在树林阴影里,看到小姑娘跟着娘走了才出来。两人都没提水鬼,默默朝恶沱河下游石桥走去。月亮不知何时升起来了,银辉随河水流淌,静谧又温柔。
石桥很窄,没刻字没雕塑,黑漆漆横在河上,像个蹲在墙角,沉默的老农。走到桥头,白孟禾脚步一顿,牵住涂山青衣带。
“其实白天我就听到河神娶妻的事儿了。我本来想先和你商量,再去管闲事的。刚才看马三丫的样子,没忍住又答应了。对不起,万一打不过水蛇会连累你。”
涂山青转过身,微微眯着眼睛,盯着她不说话,看了好久好久。久到白孟禾避开他的目光,认定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突然向后退了几步,狐狸眼弯成月牙,嘴角慢慢咧开,鼻孔一阵翕动,咬牙抿唇,像怕嘴巴漏风似的:“我觉得你一定能打过水蛇。你刚才自创的那招‘无敌霹雳点火屁’就很强啊。”说罢爆发出一阵大笑,转身就跑。
白孟禾瞬间爆炸:“站住!你大爷的,我弄死你就没人瞎逼逼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来拼个同归于尽!”